翌日。燕子騎著自行車帶著琦兒去婆婆家了。
燕子家距婆婆家有兩公裡左右,也是鶴大公路,這條國道原本是砂石路,雨後泥濘的非常不好走。現在已經修成水泥路了,平整光滑,公路兩旁的鑽天楊依然還在,依然鬱鬱蔥蔥。八點鐘的太陽已經掛在樹梢了,鑽天楊下投下了大片的陰影。燕子就在陰影下走著,並沒覺得天熱難耐。
東北的八月是最熱的天,也是農作物開始成熟的時候,所以現在這個季節也是煮青玉米的時候。公路兩旁都是私家的開荒地,現在很多人都在玉米地裡掰玉米,當然其中也有婆婆。看到婆婆在地裡掰著玉米,燕子自然不用去婆婆家了,直接在公路上等著。
一會功夫,公公從家的路口走了出來,他是來接婆婆的吧,燕子帶著兒子迎了過去。婆婆扛著編織袋已經走到路邊,燕子接過婆婆肩上的編織袋放在地上,琦兒走上前叫著:“奶奶。”
婆婆放下袋子直了直腰,愛理不理地:“嗯。”了一聲就沒有了下言。
燕子雖然還沒有離婚,但是從結婚到現在沒有太多來往,叫媽的次數也不多,加上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實在叫不出“媽”,也不知道該叫什麼,索性什麼也沒叫直接順著琦兒的話接下去:“掰苞米啊?”
“嗯,你怎麼來了?”婆婆那張天生不會笑的滿是雀斑的臉更顯得冷漠。
“有點事情想和你們說說。”燕子看著還沒有走到身邊的公公,對婆婆說。燕子本想說和你跟爸說,幾秒鐘的思考一閃而過,把爸改成了你們。
說著話公公也到了,看見燕子和琦兒先是一愣然後輕鬆問道:“你來了?是有什麼事嗎?”也許婆婆和公公以為燕子帶琦兒過來是要學費的,所以態度都不是很熱情,就連平時為人處事還算圓滑的公公都冷若冰霜。
“你是想在這裡說還是回家說?”燕子說著把琦兒拉過來推到公公婆婆麵前,公公婆婆都沒有說話:“在這裡說也行。”然後脫下琦兒的褲子,露出大片黑紫色肌膚,這一下燕子也驚呆了,昨天還是絳紫色的皮膚今天居然是黑紫色了,今天的顏色明顯比昨天還嚴重。燕子心裡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公公彎腰剛要扛起編織,突然手一鬆編織袋掉在地上。他立刻蹲下來看著琦兒的雙腿:“怎麼回事?這是誰弄的?”能夠看出公公對琦兒的緊張和擔心,公公那本就瘦削的沒有一點腮的臉頰顯得更加苦楚。婆婆隻是用眼睛掃了一眼就沒有再說什麼。
“我爸打的。”
“什麼?為什麼打你啊?”
“就是我毛子哥找我去網吧幫他打遊戲,我爸知道了把我拉到他家就打我了,是用竹片打的,就打成這樣了。”琦兒聲音不大,但是表述的非常清晰。
“我今天帶孩子過來呢沒有彆的意思,愛民呢可以管孩子,也可以打孩子,管教嘛,但是管孩子要有個度,下手沒有輕重,萬一把那根神經打壞了就不好了,總不能好端端的孩子變成了殘廢吧?”燕子知道公公婆婆不會說愛民,所以這是提醒一下。
“那你找我們也沒用,又不是我們讓他打的。”婆婆陰陽怪氣地斜著眼睛說。燕子突然感覺這個畫麵有些熟悉,這個回答還有記憶。
“我沒有說是你們讓他打的,我隻是來告訴你們一聲,告訴愛民以後管孩子不要下死手。”真的打殘了就不好了。
公公給琦兒提好褲子,吸了一下鼻子:“行,等愛民回來我會告訴他的。這次打的是挺狠的。不過我們說的也不一定有用。”
“就是因為打的狠我才過來的,如果是一巴掌一腳我是不會來找你們的。我怕我今天不帶孩子來,你們看不見孩子被打成的啥樣,我和你們說你們肯定不會相信,所以我才帶孩子來讓你們看看,我有沒有胡說八道,因為我原來和你們說的話,你們從來沒有相信過。我來的目的也隻有一個,告訴愛民以後再管教孩子的時候手下留情。寧寧長這麼大了,他好像沒有給孩子花過什麼錢吧?記得寧寧小時候發燒住院,他也就拿了兩個蘋果四個桔子吧。所以下次再想管孩子把錢帶上,要麼把孩子領走他隨便管。不然他沒有資格管孩子。今天我就是來說這事的,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是來要學費的?”燕子說完又諷刺地看看婆婆。
婆婆那張鋪滿雀斑的臉這時候黑成了鍋底,公公的臉雖然沒有那麼黑,但是表情也不是很好,估計對燕子的說辭非常不滿吧,又找不到合適的反駁理由。
“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燕子說完又回頭看了看琦兒:“琦兒,你要不要在這裡玩幾天?開學再回去。”
“不玩了,我還是和媽媽回去吧。”琦兒拉著自行車不鬆手,生怕媽媽把他丟在這裡不管。
“好吧。那我們就走了。”說著燕子把自行車掉了頭,走到公路對麵上了自行車。
“燕,你拿點苞米回去吧?”公公客氣地說了一句,婆婆的嘴都快歪到耳根啦。燕子踏上自行車,頭也沒回地扔下一句:“不用了,我家有。”
回去的路上,燕子想了很多,雖然和愛民分居了幾年,但是燕子一直沒有想過離婚,不是不想,隻是想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所以她一直給愛民留個機會,希望愛民能夠正常上下班,能掙多少算多少,起碼兒子有一個完整的家。現在看看公公婆婆對孩子的態度實在無法繼續維持這段維持不下去的婚姻,這樣的家庭不回也罷,想不離婚都難,沒有一點值得留戀的。這樣的家庭不回可能是最好的結局。
這次的感覺讓燕子對婚姻徹底失望了,不想留機會。燕子突然有點後悔了,後悔這幾年沒有離婚,一直這樣吊著真的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把自己搞的精疲力儘。這樣家庭還有什麼舍不得的呢?真是避之而不及。
燕子想著想著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找公公婆婆的那天:
也就是愛民第一次動手打燕子那次,也是用沾滿沙粒的手打燕子那一巴掌的那次,那天燕子帶著高高腫起而且帶有疤痕的半邊臉來到婆婆家時,婆婆在做午飯,看見燕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