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廳堂龐大,布置華麗,本就是曼陀山莊宴請之處。
廳中隻有兩張案子,趙倜居於上方,王語嫣輕聲道:“殿下,沒有旁人嗎?”
趙倜搖頭:“吟詩唱詞,不宴旁人。”
王語嫣蓮步輕移,坐下方一張案後:“殿下平日裡……也作詞嗎?”
趙倜笑道:“本王自小習武,不愛讀書,舞槍弄棒,從未寫過。”
“嗯?”王語嫣聞言心中納悶,一直以為趙倜文采極佳,與自己所談皆是詩詞文章,怎會不愛讀書,甚至從沒寫過詩詞呢?
她道:“殿下既然喜武,武功很高嗎?”
趙倜見她不知道鳩摩智與丁春秋之事,想是李青蘿刻意隱瞞,道:“總是比文才高些,不過……”
王語嫣道:“不過什麼?”
趙倜微微一笑:“武功不談,若是一會兒酒至興起,倒也不妨作上一首。”
王語嫣雙眸燦若星辰:“民女期待殿下作詞。”
這時開始送上酒菜,還有各種果品飲子。
蘇州的飲子與東京差不多,都是各種時令水果做成,甜蜜酸香,冷熱不等,蒲萄梨子荔枝石榴擺了七八種之多。
至於酒水便和京城迥異,比東京花樣更繁,起得雅號,什麼楓橋藍月,落玉暗香,也有三五樣數目。
菜肴則更不少,各種花色,都為江南菜式,隨後絲竹輕響,丫鬟倒酒,趙倜飲了起來。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教坊司的小娘開始起嗓唱詞。
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鈴:……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接著換了名嗓音渾壯的小娘,再唱一闋八聲甘州,立刻激昂氣息洋溢廳內。
王語嫣這時看向趙倜,她也喝了幾杯酒,眉目如畫,雙頰飛霞,宜喜宜嗔,雙眸流轉。
趙倜笑笑,放下手中白玉杯,對樂工教頭道:“起調,調寄醉中東風。”
絲竹聲動,並不去唱,而是隨著韻律,慢慢吟道:
幾度霜鬢,問前身何事?紅衰佳城,壺中歲月如夢。豪情消儘,更合堪如煙入抱。淩波微步舞北冥。拈花應劫,薤露彈冠,俠氣留痕。
飛雪無量洗冰心。且紅袖魂消,神龍淩雲。千古一言而法,寂寞譙門。南浦秋歌慰顏色,鴻飛渺渺萬裡身。幽燕倦客,臥冰佛子,全在微塵。
一首詞吟罷,王語嫣呆住,看著趙倜隻覺得眼前之人似朦朧似清晰,那皇室身份,廟堂職位,似也不再那般高遠,叫她局促緊迫,好像有了一種親近,仿佛安然之感。
絲竹聲音不停,趙倜回去案後,看向王語嫣:“王姑娘,本王隨意而得,到王姑娘誦上一首了。”
王語嫣緩過神來,不覺目光有些乍喜乍憂:“殿下隨意而得便即如此豪情悲壯,民女小令隻怕難入殿下耳中……”
趙倜擺了擺手:“且吟來一同品鑒。”
王語嫣站起身:“民女……還是唱給殿下聽罷。”
趙倜道:“如此也好。”
王語嫣微微思索:“民女本來已經填完,但聽殿下之詞,未免改動,以合江湖戰場,但心中紀念家事,難免摻雜,還望殿下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