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輝屏障再次亮起,我的指骨在強光中碳化崩解,但腐化毒霧也趁機滲入屏障裂隙。
伊利昂完美無瑕的銀鱗首次蒙上陰翳,祂頸側三片逆鱗在腐蝕中卷曲脫落,露出下方跳動著星光的淡金色血肉。
整個天地為之震顫,地核深處傳來的共鳴讓我的骨髓幾近沸騰。
這場廝殺沒有勝利者。
我們翻滾著撞向大地。
我咬穿祂的翼膜,星髓能量如熔銀灌入喉管,灼燒著我體內每一寸臟器。
伊利昂揮爪將我擊飛。
“天崩……已然開始……”
伊利昂的金瞳凝視著我,眼中倒映著終焉尖塔的崩解景象。
“而你……連殉葬的資格都沒有……”
劇痛從胸腔炸開。
我低頭看去——祂的利爪穿透我的胸膛,攥住我的心臟。
星髓的光輝順著血管蔓延,所過之處,黑鱗剝落,血肉蒸發。
龍軀消逝殆儘。
“這就是真相。”
祂冷笑。
“你從來……都不是龍……”
黑暗吞沒視野的最後一瞬,我聽見地核深處傳來星髓的哀鳴。
***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襯衫,胸前的舊傷疤突突跳動。
我抬起顫抖的手,凝視掌心——沒有黑鱗,隻有這兩年礦工生涯磨出的厚繭,粗糙而真實。
我翻身下床,走進角落的浴室,擰開水龍頭,放滿一缸熱水。
脫下濕透的衣物,我緩緩躺進浴缸,溫熱的水流包裹住疲憊的身軀,像是某種溫柔的救贖。
我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緩,那些紛亂的夢境如潮水般退去。
三千年,確切地說,是三千零一十二年。
對這個世界而言,瑟爾海姆紀元不過史書上一頁泛黃的殘篇,早已被風塵掩埋。
我成了時間的棄兒,漂泊在這陌生的年代。
“光輝的伊利昂”、終焉尖塔的崩塌、天穹矩陣的碎裂、億萬子民化為塵埃的哀嚎……這些記憶在我腦海中曆曆在目,清晰如昨。
我甩甩頭,努力將這些回憶驅出腦海。
***
晨霧未散,山野裹在濕漉漉的灰紗裡,空氣中帶著潮濕的土腥味。
礦工們三三兩兩地聚在礦井入口處,低頭檢查裝備:鐵鎬、礦燈、備用的燈芯——一天的依靠。
工頭叼著半截卷煙,火星在霧氣裡忽明忽暗:
“西井爆破組,萊維昂,你去跟老比爾。”
***
西井深處,空氣潮濕,夾著晶塵的刺鼻味。
我跟著比爾和其他礦工,沿狹窄的巷道向下走。
比爾是個瘦高的老人,頭發花白,眼神卻銳利。
他佝著背走在前麵,啞著嗓子邊走邊說:
“引線要貼著岩縫走。”
我點點頭,默默記下。
***
爆破的回聲在巷道裡撞了幾個來回,濃煙從新炸出的豁口飄出來,混著硫磺味鑽進鼻腔。
二十幾個礦工湧進作業區,皮靴踩碎地麵的曜晶碎屑,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第三隊架龍骨木②!趕緊校準水平儀!”
比爾拿著擴音器大聲命令道。
四個壯漢扛來浸泡過樹脂的龍骨木。
第一根橫梁剛架上岩頂,整條巷道突然呻吟起來。
老礦工格倫多林趕緊跪下,耳朵緊貼地麵。
“地鳴……”
他渾濁的眼珠瞪得滾圓。
“下層在崩塌!”
他的話音剛落,第二波震動便迅速襲來,岩頂崩落的碎石砸在眾人安全帽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撤退!向豎井撤退!”
比爾臉色驟變,大聲呼喊。
已經太遲了。
下方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岩壁瞬間裂開蛛網狀的紋路,曜晶的幽藍微光從縫隙中滲出。
“塌了!快跑!”
礦工們叫喊著向豎井奔逃。
“萊維昂!這邊!!”
喬恩的吼聲從岔道口傳來,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巨響從深處炸開。
我轉身往外衝,肺裡嗆滿晶塵,眼前一片模糊。
衝擊波裹挾著滾燙的熱浪襲來,我被掀翻在地,狠狠撞上岩石,肋骨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
我咬緊牙關爬起來,心跳快得像擂鼓,身體已有三千年未曾經曆如此劇烈的衝擊,頭暈得幾乎站不穩,耳邊儘是轟鳴和岩石崩塌的巨響。
頭頂的岩層開始迅速坍塌,巨石轟然砸下,塵土吞沒礦燈的光亮,礦工們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我踉蹌著向前衝,腳下卻猛地一空——
“轟轟轟——”
岩層驟然崩解,我整個人急速墜落。
下方是一個巨大的空穴。
周圍環繞著大量曜晶原礦的礦脈,淡藍的光芒在黑暗中律動。
我站穩身子,迅速催動體內能量,散出能量波震開周圍落下的碎石。
借著這股力量,我奮力一躍,試圖回到上層礦井。
就在這時——
“蝕骸……”
低語仿佛從遙遠的地底深處傳來。
一個少女的聲音。
明明周遭儘是爆炸的轟鳴、岩石的崩塌聲,這道聲音卻異常清晰。
帶著些許懷念,帶著些許悲傷。
音色柔弱卻直擊我的靈魂。
我猛地一怔,一陣無力感瞬間湧遍全身,幾乎讓我失去平衡。
“……蝕骸……請你……”
我如遭重擊,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不可能……那個名字……那個聲音……”
我喃喃自語,腦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岩土傾瀉而下的轟鳴聲中,窒息感如海浪般將我淹沒。
黑暗從視野邊緣滲入,吞噬了最後一點藍色光芒……
***
①維恩帝國東部礦業城市
②產自黯林島的暮光森林,能在潮濕的地底十年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