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隻濃眉微微動了動。
沈宜亭不自覺擰眉,還以為他一朝被蛇咬,怕不是擔心她也在裡頭加了什麼東西,因而不願收下
她原想解釋幾句,卻不想男人忽的抬頭,嘴角懸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清冽聲線若玉石相擊,並不顯冷漠,反而有些輕柔。
“不生氣了?”
江寺還記得沈宜亭那天在涼亭冷臉的模樣。
有趣是真的有趣,事後也多少有點懊悔,覺得自己行事不太冷靜。
他覷了眼沈宜亭的神色,卻見女子怔愣了一秒,而後粲然一笑。
“自然不氣,世子心思縝密,將我算計一道,也是我不夠謹慎,想來下回便不會了。”
沈宜亭心底仿佛被戳中一下,難得展露幾分真性情,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氣和自得。
她一向精於算計,謀劃人心,父親過往最是不喜,甚至多次批判,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直白試探,事後還顧忌她的情緒。
並未因她失算或是心思過深而輕視、忌憚、防備。
“如此便好。”
見她沒放在心上,江寺才放心接過桌麵上的玉瓶。
那玉瓶看著玲瓏剔透,小巧可愛,依稀能聞見一點沁人的藥香,還沒用在身上便覺得傷痛褪去很多,想來沈宜亭說的有奇效也是真的。
“藥收下了,多謝沈姑娘,而今理我也算不打不相識?”
江寺挑眉看她。
沈宜亭也笑了笑,看他收了東西,便放心同他坦白。
“世子說的是,有一事,宜亭思慮許久,想來也該讓世子知道。”
“我姐妹二人寄身候府,實為無奈之計,望世子寬宏大量,莫要介意我姐姐的事情。”
江寺聽她主動提起,麵上愉悅的神色淡了些,他靜默的聽著沈宜亭說話,等她說完,才抬眸看過去。
江寺有一雙很亮的眼睛,眼角垂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濕漉漉的狗狗眼,但因為他神色一向帶著幾分下意識的凶戾,所以並不顯得溫順,倒像一條瘋犬。
眼下這瘋犬一樣的眼睛很複雜的看向沈宜亭。
內裡浮現的凶戾神色很緩慢的散去,隨著她說話,又有了一點驚訝和喜悅。
“你同我說這些,我父親知道嗎?”
江寺知道,永威候一定是知道的,但父親從來沒向他提起過。
可以說,如果不是他自己察覺,恐怕永威候也要用騙其他人的那一套來糊弄他。
說到底。
父親連他這個兒子也不願相信。
可沈宜亭竟然全都抖落出來。
江寺不可謂不驚訝。
沈宜亭被他一問句叫停,她愣了一下,沒立刻理解,反問時顯得有些懵懂。
此刻的神情倒格外符合她如今的年紀,顯出幾分少女的純稚。
“為何不能說?”
沈宜亭很快收斂神色,擰眉看他,“世子難不成會廣而告之麼?”
她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幾乎是呢喃的語氣。
不像是疑問,更像是試探。
江寺定定看著她,語氣很沉,“不會。”
他不會。
他從來都是和永威候府站在一邊。
可惜父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