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先並不知曉。”張伯玉搖頭:“殿下行事,何必向我解釋?”
“那你為何言是?”
“想來諸軍中,多有畏縮不敢前者,少見敢與叛軍相決於戰陣者。”張伯玉笑道:“能驅百騎奔赴、破潰強敵者,舍殿下其誰?”
董然怒極而笑:“依張司馬之言,我等大可坐觀於此,看殿下用這百人建功潰敵便是。”
“我聽明白了。”張伯玉長身而起:“董公的意思是,即便殿下在前線優勢再大、再如何證明叛軍一鼓可破,你們也不願意親自下場。”
“一個個坐享其成,看皇嗣用命?董公,若事有萬一,你該當首責!”
董然心頭一凜,怒喝道:“小小司馬,你也敢威脅我?”
“我說的都是實情,便是到了天子麵前,也是如此。”張伯玉寸步不讓。
“我也聽清了。”王驥頷首,道:“殿下在前線得此大勝,我等若還不敢進兵,朝廷養我們何用?諸位,你們對得起吃的俸祿嗎?!”
如董問、司馬震這樣站在朱龍、董然立場的武人,則一個個沉默不言。
從自身出發,他們現在想參戰了。
因為六皇子在前線已經試過叛軍深淺了,優勢已經打了出來,現在下場是撈功的好時候。
但他們很清楚……如果現在大舉進攻,那太尉和六皇子的路線之爭,便以太尉的全線失敗而告終。
太尉主張求穩,六皇子主張速戰,太尉直接禁掉了六皇子的路線,讓大軍隻剩一條‘求穩’之路可走。
如此,無論經過如何,隻要最終平定了並州,那太尉就有功無過,整個戰爭的主導和果實都歸他所有。
可結果呢?
六皇子表麵答應,背地裡繞過太尉行事,依舊走他那條速戰路線。
且,將激進走到了極致!
隻用百騎證明了自己路線的可行!
這對太尉而言,不隻是麵子問題,而是路線導致的最終責任問題。
如果現在屈服,承認六皇子是對的,毫無疑問戰爭主導權將重新回到六皇子手上,這是其一。
其二,當‘六皇子路線是正確的’這一觀點成為共識,那‘太尉耽誤了張梓城’、‘倘若全軍出擊,此刻已大功告成’這些觀點,也會迅速被認可。
那張梓城為此多付出的人命,誰來擔責?太尉。
那怯戰不敢進、以至空失百騎潰敵的偌大戰機的無能和怠戰之罪,誰來擔?太尉。
對此,太尉也就隻有兩點應對:
第一、承認自己錯了,擔下一切,將主導權拱手相讓;
第二、我製定的大方針從來沒有錯過,也確實未曾出錯,六皇子忤逆而行是事實,隻不過暫時占了點小便宜而已——大局依舊未變。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落到朱龍身上,等他最終拍板。
“哎!”
他歎了一口氣,道:“倘若賊人就此退去,固然是好,可若賊人不走,繼續圍城,豈不是叫我為難?”
“殿下擅自行動,身陷張梓,我若棄而不救,則有愧陛下。”
“若不顧大局,輕騎突往,如大軍遭難,亦有負陛下之托。”
“如此……著實叫我為難!”
張伯玉麵帶冷笑,不發一語。
好一個將責任最大化,將功勞最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