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報聲傳入耳中的瞬間,裴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儘管順從了父王與母妃的心意,搬回靖北王府居住,可這些日子,他每日都隻是在佛堂中禮佛。
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遠離塵世喧囂的清淨生活。然而,他也隱隱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了些變化。
曾經久居玄安寺內,無論外界如何紛擾,他的心始終平靜如鏡,沉浸在自己安寧的世界裡,不為世俗所動。
但自從遇見了那個少女,如今縱使他坐在這無人打擾的靜謐佛堂,閉目誦念著佛經,可內心卻很難完全平靜。
那日在假山中,少女的姨娘與庶姐近在咫尺,幾步之外便是她們的交談聲。而他與她,卻被困在那狹窄逼仄的縫隙之內。
他們兩個人身體緊緊相依,近得幾乎沒有一絲縫隙。她那如墨般烏黑的發絲,輕柔地拂過他的頸間,帶著若有似無的癢意。
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一點點傳遞過來。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與他的呼吸緊密交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就如同他們那時緊貼的身體,難解難分。
陡然相抵的那一刻,他試圖藏匿的欲望無所遁形,體內傳來陌生而迅猛的潮湧。看到懷裡人臉上因羞怯泛起的紅暈,他隻覺自己道貌岸然,內心卑劣。
所以,不敢再去想。
更沒想過去找她。
可越是刻意回避,越是會控製不住地想起。
在佛堂誦經時會想到她。
在撚動佛珠時會想到她。
在深夜寂靜無人的床榻上,在入眠之前……也會想到她。
裴妄睜開眼睛,沒有人知道他看似平靜無波的麵容下,內心在這一瞬掀起了怎樣不為人知的波瀾。他隻問:“你說,誰?”
下人又恭恭敬敬回了句:“是相府的那位二小姐,名叫薑初霽,她說想要見您。”
“知道了,”裴妄微微斂眸,“我這就來。”
偏廳。
薑初霽抬起眼,隻見身姿挺拔修長的裴妄出現在她的麵前。
皮膚白皙如玉,泛著淡淡的光澤,在日光的映照下幾近透明,更襯得他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漂亮聖潔得讓人移不開眼。
五六日未見,此時陡然相見,薑初霽率先開口:“世子,好久不見。”
聲音輕柔,帶著幾分恰到好處久彆重逢的惦念。
裴妄如今還沒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但按薑初霽推算,也快了。
再下次見麵,裴妄可能就已經知曉,他不止是靖北王府收養的世子,而是身負血海深仇的北鳴國前朝太子。
再之後,他會帶領那些籌謀複國多年且一心擁護他的臣子將領們,殺了他的親叔叔蒼寰,登上皇位。
冷血無情或許是每個帝王的歸宿,所以她才要在他們還沒有成為帝王的時候,就成為他們眉間雪,心上月。
他們或許對世人無情,卻唯獨將她捧在掌心,至死小心翼翼傾注真情,視她若珍寶。即使這不是她追求的歸宿。她真正追求的歸宿,是自由。
裴妄凝視著眼前的少女,那雙如琉璃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麵容一如既往清冷,目光向下看向她腳踝的位置,聲音如山間溪流:“腳傷,好了嗎?”
薑初霽點了點頭,隨後問道:“世子身上的傷呢,好了嗎?”
裴妄神色平靜,也同樣回應道:“好了。”
空氣一時間安靜下來,裴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與少女之間的關係進展似乎太不尋常。他們之間好像太熟悉,又太陌生。
熟悉到,他曾將隻穿著自己外袍的她抱在懷裡一整夜,在狹窄的縫隙中與她緊密相貼,呼吸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