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微微搖曳,卻為屋內添了幾分黯淡。
薑初霽就那樣靜靜地,目光落在眼前失魂落魄的薑硯川身上。
那日,薑硯川帶著那丫鬟趕回府上,替她擋下薑炳榮那一鞭子,替她澄清偷竊玉鐲的真相。
給他上藥的時候,薑初霽問過大哥,還記得他們的母親嗎。
當時薑硯川第一反應就是語氣變得生硬。說好好的,提那個人做什麼。
他甚至,不願意稱呼他們的母親為母親,而是用那個人指代。
年幼時親眼目睹那樣的場景之後,他無法接受和原諒那個向來被自己敬重的母親,竟做出那般不堪之事。
可此刻,薑硯川這樣緊緊抓著她的手。
他眼眶泛紅,滿是血絲,嗓音艱澀沙啞,用近乎祈求的語氣道:“……初兒,我們去看看母親吧。”
他的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他有了改變,想要挽回一些東西了。
但是,太晚了。
如果那一日她提起母親的時候,大哥能多問幾句,或許她會給他一次機會。
薑初霽神色平靜,目光直直對上薑硯川的眼睛,語氣平淡如水。
“大哥現在才想起母親,有沒有想過,過了這十年,母親可能已經死了呢。”
薑硯川的手猛地一顫。仿佛被電流擊中,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初兒,你說什麼?”
不會的。
母親若是死了,相府不可能不知道。
薑初霽的聲音愈發涼薄:“聽到我這話的瞬間,大哥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是依舊怨恨我們的母親,還是為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麵,而感到遺憾?”
這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薑硯川的心頭。
他像是遭受某種重創,肩膀都無法控製地震顫起來,神色中滿是痛苦與掙紮。
他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腦海中走馬燈一般想到的畫麵,是他蹣跚學步時母親輕柔的呼喚,是他跌倒時母親的安慰與鼓勵,是夏日蚊蟲躁鳴時母親拍打的蒲扇,是睡前母親為他溫聲細語所講的故事。
這些年他刻意回避,不願意想起這些。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其實從未忘記過。
毫無知覺時,淚水已經不受控製地從茫然的眼角滑落,冰涼地淌過臉頰。
就在此時,薑初霽緩緩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撫摸著薑硯川的臉。
替他拭去那滴淚,輕聲說道:“母親沒有死。”
“離開梅香院的第二晚,我就把她從城外老宅接了出來。”
“從某種意義上講,大哥還算是幸運的。至少你沒有像我一樣,親眼看到我們的母親在過去十年間,如何被折磨得形銷骨立、麵容憔悴,幾乎沒了人樣。”
“不然,等母親被陷害的真相被揭開之後,我都無法想象,那時候的大哥會是多麼痛苦。”
少女說最後一句話時語氣太輕,如同夢囈。
但薑硯川還是聽清楚了。
母親,被陷害的,真相?
薑初霽無視了薑硯川驟然收縮的瞳孔,將自己的手收回來。
仿佛又變成了那副依賴哥哥的妹妹的模樣。身體微微前傾,將額頭抵在薑硯川的額前。
確保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能清晰落在大哥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