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靖遠離開後,越婈坐在院子裡出神地望著花圃中搖曳的臘梅。
她想起了十三歲那年初到南平侯府。
那時候的她和幾個女孩在馬車裡擠了好幾日,才終於到了侯府。
許是她年紀小,初來的時候被分到廚房乾活,和她住在一起的是個同齡的小姑娘綠彤,紮著雙髻,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
兩人一直在廚房做事,綠彤還會教她用煤灰抹在臉上,就不會像那些一同進府的小姑娘一樣,被侯爺和世子看上。
可是後來廚房的嬤嬤發現她倆這樣,狠狠打了她們一頓,不準她們再把臉塗得臟兮兮。
所幸兩人一直表現得畏畏縮縮的,倒是不引人注目,兩年來相安無事。
直到她及笄那日。
隨著年齡長大,越婈的美貌愈發藏不住了,許多次她都能感到南平侯世子那惡心的目光流連在她身上。
每每去世子房中送吃食,嬤嬤都點名要她去,而南平侯世子總是借機對她動手動腳。
及笄那日,越婈被派去送一碗燕窩粥去他房中。
院子裡靜悄悄的,聽說今日侯爺和夫人在前院設宴,下人們都去前邊幫忙了。
她走到門邊敲了敲門,卻沒人應答。
越婈等了會兒,隱隱聽見裡邊有女子的哭聲。
很熟悉的聲音。
鬼使神差的,她悄悄推開一條縫隙,就看見那張大床不住地在晃動,地上一片黑紅的血液,濃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越婈嚇得臉色都白了,她知道不該管閒事,但她想離開之際,床幔被掀起一個角,綠彤滿是鮮血的臉闖入她的眼簾。
越婈腦中一片空白,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衝了進去,拿起一個花瓶就狠狠砸在南平侯世子的後腦勺上。
南平侯世子年歲不大,但是常年縱情聲色,身體虛浮,眼下烏青,越婈又是出其不意地打上去,他捂著後腦勺愣了許久。
趁這個時機,綠彤抓起一旁掉落的珠釵,狠狠紮在了他的脖頸上。
鮮血噴射到兩人臉上。
綠彤臉色蒼白,額頭上手臂上都是傷,鮮紅的血液順著臉頰、脖頸緩緩往下,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拿起簪子就又要往他身上紮。
越婈趕緊拉住她:“綠彤姐姐...”
“怎麼辦...”
躺在地上的男人胸口還在起伏著,可若是他死了,或者他醒過來,她們兩個絕對會死得很慘。
綠彤扯著嘴角笑得很苦澀,她推開越婈,在世子房中的一個櫃子裡翻找著,最終找到了越婈的戶籍。
她帶著越婈從後門逃了出去,今日前院設宴,後院都沒什麼人,再加上天色暗下來,也不會被輕易察覺。
綠彤失血過多跑不快,她將戶籍塞在越婈懷中:“你自己走吧。”
“不行。”越婈死死拉著她,“你若是不走,被找到了肯定會死。”
綠彤摸了摸她的臉,真是個天真的孩子。
她刺傷了世子,南平侯府一定會傾儘全力來找她,可越婈不一樣,世子都沒看見是她,不會有人費心思去找一個普通的逃奴。
“杳杳,我走不了的。”
綠彤哭了。
南平侯府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她好後悔,後悔聽了世子的鬼話,以為隻要陪他,他就會把戶籍還給她。
可她太天真了,那些從前進府的女人沒有一個能活到出府,而她們這些伺候過世子的人,戶籍早就被鎖在了書房中,世子房中的那些戶籍,是他物色好的,卻還沒下手的人。
她沒有拿到自己的戶籍,哪裡都去不了,還會拖累越婈。
綠彤感到身上的力氣在逐漸流失,她渾身發冷,身後也似乎響起了腳步聲,是來抓她們的。
綠彤一狠心,拿起板磚狠狠打在越婈的後頸上,越婈眼前一黑,頓時就神誌不清地趴在了地上。
綠彤將她拖到巷子裡一處宅院旁,用乾草堆將她掩蓋住。
做完這一切,她儘量遠離了這裡,卻還是在巷子口被人發現了。
越婈後頸巨疼,頭暈眼花,她無力地靠在那兒,透過乾草的縫隙,隻能看見巷子口越來越多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