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人家的二號機內部……
明日香開始後悔自己非要參加這個互換實驗了。
但事情並不因為她內心的情緒而停止,很快就輪到零號機了,這一回依舊是明日香率先駕駛。
有了準備,這回沒出什麼意外。
零號機的駕駛艙內部與初號機的並無差彆。
等到神經連接,明日香很快就嗅到一種淡淡的陌生花香。
這就是優等生的氣味?
儘管在更衣室裡兩個女孩都彼此看過身體,但氣味這方麵,明日香還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她本以為優等生的氣味就和LCL液體差不多來著,卻沒想到是這種氣味,說起來,自己身上也逐漸有那種血腥味道了啊……
明日香的思維逐漸發散。
不知為何。
某種冷徹到極致的感覺逐漸席卷了明日香的全身。
她在這個駕駛艙裡莫名地有些不自在,就好像不合身的衣服在對皮膚發出警告,說你再不走我就要鬨了。好在數據收集並不需要太長時間,隻是外麵彙報她和零號機的同步率低到極點,令人懷疑到底能不能開動這台機體。而當她從駕駛艙裡出來的時候,碇真嗣已經準備接替了。
“嘁。”
她不滿地咂咂嘴。
兩人錯身而過,碇真嗣本想說些什麼,卻恍然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麼話要講,這個女孩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模樣,這樣就好。兩人同為駕駛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無論是多細微的動作,都可能成為再次糾纏的契機。
“第一次接觸。”
熟悉的流程。
碇真嗣看著指示燈一閃一閃。
“第二次接觸。”
零號機通訊頻道裡的聲音慢慢有些模糊,像是隔著朦朧的玻璃窗一樣。
沒有任何異常。
在神經連接完成之前,碇真嗣所能感受到唯有駕駛艙內這一狹小的地方,本來還想著實驗結束後的日常安排,但意識到這樣精神會不集中影響數據收集後,他很快就收起了心神。
這時,碇真嗣的耳朵動了動。
“……”
他仿佛聽見了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可當仔細去聽時又什麼都沒有。
不。
肯定有什麼聲音。
碇真嗣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過去正是這種直覺幫助他闖過無數危險的困境,他將精神集中放在耳朵上,試圖從那種幻覺一般的聲音中聽出些什麼來,可這隻是徒勞無功罷了,那聲音並沒有再次響起。隻是,碇真嗣莫名地感覺不太對,卻說不上來奇怪的地方,但實驗數據收集得應該差不多了,他估算著時間,不管那聲音是什麼,他都要從零號機的駕駛艙裡離開了。
這時他忽然聽到個女孩的聲音。
她緩緩地,起了個極高極長的調子。
碇真嗣被這莫名而來的歌聲刺激得仿佛腦海裡有股電流在竄,一股過電感湧上全身,但其實那聲音並不尖銳刺耳,相反的,有一種令人安靜下來的力量,令他想起一首有名的大提琴曲《傑奎琳之淚》,聲調舒緩而又悲傷。
就如它創作百年之後的那位名為傑奎琳的演奏家一樣。那位20世紀天才的大提琴演奏家,她短暫的人生好像就是為了演奏這一首而生、而死。據說,有位大提琴家第一次聽她演奏《傑奎琳之淚》時就說:“像她這樣把所有複雜矛盾的感情都投入到大提琴裡去演奏,恐怕根本就活不長。”
他眼神恍惚地看著駕駛艙裡的一點,那聲音在輕輕唱著一首空靈的歌,碇真嗣聽不懂那歌詞,卻漸漸聽入神了,他從這歌聲中聽見冰塊破碎的簌簌聲,醫院裡點滴緩緩流下的聲音,推門而入的聲音,刀刃削過的聲音。
一切忽然都遠去了,某種熟悉的感覺包圍了他。
像是綾波身上的氣味。
碇真嗣不由自主地輕輕嗅了嗅,那股熟悉的氣味令人感到心安,讓人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兩人相伴的日子,是了,這應該是零號機的控製係統,不,用零號機的靈魂來稱呼更為合適吧。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靈魂的身影,那個最初的女孩低著頭看他,目光流轉,眉梢間流淌著清麗,美麗得猶如瓷器。
……
“怎麼會……這個同步率……”
“快停止實驗!”
“——把駕駛員救出來!”
……
“夢是現實的延續。”
有個人在他耳邊小聲地、咬耳朵地說。
碇真嗣悚然一驚,他忽然感到了某種理智與現實產生差彆的荒繆感,一瞬間神經如同過敏一般自動做出反應,他仿佛溺水之人在某種液體中掙紮,雙手不管不顧地在周圍劃動泅遊,直至手背上的一種痛感將他拉回現實。
“碇君……?出什麼問題了嗎?”
一個聲音問。
碇真嗣聞言扭過頭去,綾波麗正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削著個蘋果,她穿著件黑色的襯衣和百褶裙,著裝風格極為淩厲,無論是身材還是麵孔,都無端地長大了許多。
“怎麼了?”綾波麗在關心地問,“要我去叫醫生嗎?”
碇真嗣茫然地環顧四周,他正身處於在一間醫院的病房之中,病房裡隻有他和綾波麗兩個人,窗外的天空蔚藍而又澄淨,晴空萬裡,乾淨美麗得不像現實。碇真嗣看著手背上打著的點滴,忽然想起自己在哪裡了。
“抱歉,我好像手哆嗦了一下……?”碇真嗣不確定地說。
“沒關係。”女孩笑了笑,難得說了一段很長的話,“畢竟剛結束了執行部的任務回來,碇君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恢複起來也是要一段時間的。”
她將削好的蘋果遞過來。
碇真嗣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繼續發呆。窗外的微風輕輕吹了進來,擾動了那白色的窗簾,順著窗簾被吹起的方向,他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在病房的牆壁上。
卡塞爾學院的世界樹校徽正高掛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