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成輕輕拍了拍趙翔宇的肩膀,依舊笑著說:“好小子,有乾勁是好事。這塔河營地的建設可關係著當地百姓的生計,咱們責任重大。對了,你這一路過來,沒遇到什麼特彆的事兒吧?”看似不經意的詢問,張誌成的目光卻緊緊鎖住趙翔宇的眼睛,試圖從他的反應中捕捉任何不尋常的跡象。
趙翔宇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一路上都挺順利的,就是路不太好走,車顛簸得厲害。不過能按時趕到,我就放心了。”他說話時,眼神坦然,毫無閃躲。
這時,林悅笑著插話:“先彆站著了,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去營地吧。”說著,她便轉身去幫忙整理物資。
張誌成點了點頭,對趙翔宇說:“去吧,先把你的裝備放好。到了營地,還有很多工作要開展,後續我們再詳細溝通。”
趙翔宇應了一聲,轉身走向卡車,去搬自己的裝備。張誌成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林悅在不遠處喊他,他才回過神來,快步過去幫忙整理物資。此時,師部大院裡人來人往,張誌成看了看四周,對林悅說:“趁著裝車的間隙,我去找林師長和孫專員,了解下營地的最新情況,你在這盯著點。”林悅點頭應允,眼神裡透露出關切:“好,你快去快回。”
張誌成快步走向師部辦公室,遠遠就瞧見林師長和孫專員正在院子裡交談。他走上前去,先向兩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說道:“林師長,孫專員,新的電報員趙翔宇已安全抵達,我們正準備出發前往營地。”林師長抬起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回禮後說道:“誌成,這次任務艱巨,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對了,新電報員看著精神,路上交流過了?”張誌成微微點頭,神色認真地說:“交流過了,趙翔宇同誌很有乾勁,就是不知道業務能力具體如何,還得在後續工作中觀察。”他心裡清楚,不能僅憑第一印象就對趙翔宇下判斷,畢竟之前的教訓太深刻了。
孫專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多留意著點。對了,營地這邊最近情況你也了解下。”張誌成的臉色微微一沉,把昨晚在師部招待所發生的藥房破窗事件,以及林悅發現盤尼西林批號被改過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孫專員和林師長。“我懷疑這背後肯定有陰謀,說不定和反動派餘孽有關。”林師長聽完,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他沉思片刻後說道:“這件事必須嚴查,藥品安全關乎大家的生命健康,絕不能掉以輕心。後續看情況,把武裝值班連調過去,給你們添一道保險!”
孫專員接著問道:“那工程方麵呢,進展還順利嗎?”張誌成苦笑著歎了口氣:“不太順利,李工提出的滲漏問題還沒解決,用混凝土襯砌的話,水泥用量太大,咱們根本負擔不起。而且,三團發現的反動派遺留暗渠,可能會嚴重影響東段設計……對了林師長!這情報的來源可靠嗎?準確度有多高?”林師長神情嚴肅,緩緩說道:“情報是三團在執行任務時偶然發現的,他們已經派人進行了初步勘探,可信度很高。你們一定要儘快核實,重新規劃東段設計,不要讓這些暗渠影響到整個工程的進度和質量。”
“是,林師長,我們一定儘快處理。”張誌成剛立完軍令狀,林師長指了指一旁堆積如山、即將裝車運往營地的物資,說道:“這是給塔河營地分配的物資,裡麵有一些建築材料、藥品和生活必需品。藥品方麵,我會再去溝通,儘量多調配一些過來,確保大家的安全。”
和林師長說完,張誌成和孫專員一同走向車隊,“小張,你現在是營地的技術大梁,技術上的事你全盤操心,其他的不要多管,也不要多想,你就一門心思鋪在技術上就好。至於彆的……我會和王力一起抓穩妥!”地下工作出身的孫專員已經從剛才張誌成和趙翔宇交談的神情中,看出了他在想什麼,做什麼。
正準備登車出發,車隊隊長朝著林悅喊道:“林悅同誌,有你的信,還有這兩個皮箱,說是從上海發來的!”林悅聽到這話,原本輕鬆的神情瞬間凝固,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極力掩飾著什麼。
張誌成卻沒有察覺到林悅的異樣,他滿心替林悅感到高興,笑著說道:“林悅,昨天你還念叨著上海的東西,今天家裡就寄來了,這可真是巧了!快看看都寄了些什麼。”說著,便伸手想去幫林悅拿皮箱。林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可能是家裡人寄來的一些生活用品吧。”
孫專員一直留意著周圍的情況,他敏銳地捕捉到了林悅的異常。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林悅的一舉一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和警惕。張誌成興致勃勃地說道:“林悅,你快拆開信看看,說不定家裡有什麼重要的消息呢。”林悅猶豫了一下,緩緩拆開信封,抽出信紙。她的目光在信紙上快速掃過,臉色越來越難看,握著信紙的手也漸漸攥緊。張誌成察覺到了不對勁,關切地問道:“林悅,怎麼了?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林悅平靜的說道:“沒什麼,就是家裡一些瑣事。”說著,便將信紙重新塞進信封,塞進了口袋裡。泛黃信紙邊角染著洇開的藍黑墨水,郵戳蓋著"虹口支局"的模糊紅印,旁邊是鋼筆尖劃破紙張的細小裂口。
孫專員走上前,看似隨意地說道:“林悅同誌,出門在外,家裡要是有什麼困難,可彆一個人扛著,大家都是戰友,能幫的肯定會幫。”他的眼神中透著溫和,卻又隱隱有著探究的意味。林悅勉強笑了笑,說道:“謝謝孫專員,真的沒什麼大事,就是家裡人有點擔心我在這邊的情況。”
趙翔宇走了過來,好奇地看著那兩個皮箱,說道:“林悅護士,這是家裡寄來的好東西吧?看著箱子這麼大,肯定裝了不少好東西。”林悅敷衍地應了一聲,然後說道:“我先把這些東西放車上吧。”說著,便費力地提起皮箱,往車上走去。
張誌成見狀,立刻上前幫忙,說道:“我來幫你,這麼重的箱子,你一個人可拿不動。”在張誌成的幫助下,林悅將皮箱放上了車。
坐好後,林悅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皮箱搭扣上一下一下的摁壓著,這是她兒時練鋼琴留下的習慣。銅扣邊緣的俄文刻痕與父親書房那個檀木匣上的痕跡如出一轍,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離滬前夜。當父親將同樣製式的皮箱推進黃包車時,呢子大衣口袋裡彆著的派克金筆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到了迪化記得每周跟家裡報平安!",最後伸手揮彆時,裡麵西裝內袋露出的《申報》邊角,正刊登著林源紗廠複工的新聞。
孫專員也走上車,他看了一眼林悅,然後對大家說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出發吧。”隨著引擎的轟鳴聲響起,車隊緩緩啟動,朝著塔河營地進發。
車隊緩緩駛離師部,卷起的塵土在晨光裡打著旋兒,慢慢消散。一路上,車輪滾滾,揚起的塵土在車後形成一條長長的尾巴。張誌成坐在副駕駛座上,時不時地看向窗外,腦海中還在思索著工程的難題以及昨晚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趙翔宇坐在後排,安靜地看著手中的電報機操作手冊,偶爾抬起頭,望向窗外那廣袤無垠的戈壁灘,眼中滿是對未來工作的憧憬與期待。
林悅的心思被那兩封家書和神秘的包裹攪得一團亂麻。她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放著信件的口袋,眉頭微微皺起,像是在努力理清那些複雜的思緒。
行駛了幾個小時後,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下稍作休息。眾人紛紛下車,活動著久坐僵硬的身體。張誌成走到林悅身邊,他也看出了不對勁,關心地問道:“林悅同誌,要是家裡有困難,一定要給大夥兒說,組織上肯定會幫忙協調解決的!”林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說:“真的沒事,就是有點想家了。”張誌成看著她,雖心中疑惑,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師部大院裡,林師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窗戶透出昏黃的光,在這清冷的早晨顯得格外紮眼。
林師長坐在堆滿文件的桌前,手裡的鉛筆在桌上輕輕敲著,一下又一下。他麵前攤著張白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藥房破窗”“盤尼西林批號”,每個字都被他用筆畫了好幾圈,看著就讓人心焦。
伸手拿過電話,聽筒裡“嗡嗡”的電流聲讓他心裡愈發煩躁。、
“師醫院嗎?我是林師長,藥房那些藥的進貨單子,還有盤尼西林的記錄,你趕緊給我送過來,越快越好!”林師長語速很快,每個字都咬得很重。電話那頭忙不迭的應著。掛了電話,又重重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揉著太陽穴。
沒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警衛連的幾個骨乾魚貫而入。這些年輕小夥兒,一個個腰杆挺得筆直,可看到林師長滿臉的愁容,也都大氣不敢出。
“都坐吧。”林師長抬了抬手,聲音放輕了些,“昨晚招待所出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敵人這是想搞破壞,咱們得把他們揪出來,一個都不能放過!”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手指在上麵點著,“從醫院藥房開始,再到招待所,乃至這個樓裡!一寸一寸地查,啥都彆放過。再去問問師部裡的人,最近有誰行為不對勁,都給我記下來。”
戰士們領了命,轉身就往外走。林師長看著他們的背影,提高了聲音:“都小心點兒,敵人沒準兒還藏在暗處盯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