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時,張誌成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前段時間去師部,在招待所聽一個北疆來的同誌說,他們那邊開荒,因為葦湖多,蘆葦資源豐富,所以夏天就用蘆葦搭棚子住。咱們能不能像他們那樣?這兒不遠有個野湖,蘆葦不少,附近還有大片的胡楊林,可以就地取材!“
“咱們這還有河灘上的黏土,我們就把這兩樣混合,用紅柳條、葦子當作"筋骨",黏土當作"皮肉",不就建成了簡易的住所?雖然沒那麼結實,但也能遮風擋雨。“
張誌成的提議便得到了眾人的認可,大家迅速行動起來,分成了幾組。
野湖像是一塊巨大的翡翠,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嵌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湖邊的蘆葦密密麻麻,在風裡晃來晃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好像在哼著一首隻有它們自己才懂的歌。蘇秀華走進了割蘆葦的隊伍裡,她穿著一身樸素的工裝,頭發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眼睛裡透著藏不住的自信。
她拿起鐮刀,照著身邊人的樣子,彎下腰開始割蘆葦。乾得那叫一個起勁,動作麻溜得很,效率高得讓人咋舌。每一下揮動鐮刀,都精準的把蘆葦切斷,乾淨利落,一點拖泥帶水的感覺都沒有。
旁邊的職工老李瞧在眼裡,忍不住開口誇讚:“蘇團長,你這手藝可真不錯啊,比我們這些老把式乾得還利索呢!“蘇秀華嘴角微微上揚,笑了笑,“我就是現學現賣,還得多跟你們取取經。“說完,又低下頭,一門心思乾起手裡的活兒。
不遠處,林悅也加入了這支割蘆葦的隊伍。看到蘇秀華乾得熱火朝天的樣子,心裡頭一下子湧起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抓起鐮刀,學著蘇秀華的樣子,彎腰就割。可她畢竟沒什麼經驗,又太想快點乾出個樣子,鐮刀揮舞得又快又猛,完全沒了控製。突然,“哢嚓“一聲,那鋒利的鐮刀狠狠砍在了她自己的小腿上,鮮血瞬間湧了出來,很快就洇紅了她的褲腿。
林悅疼得大喊一聲:“啊!“手裡的鐮刀“哐當“一下掉在地上。周圍的工友們聽到這聲慘叫,紛紛圍攏過來,臉上寫滿了關切和焦急。“咋回事啊?““有人受傷了?“
蘇秀華聽到動靜,趕緊放下手裡的鐮刀,快步跑了過來。看到林悅小腿上的傷口,她立刻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情況:“林悅,你咋樣?傷口深不深?“林悅疼得直冒冷汗,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還強忍著疼痛說:“我……我沒事,就是有點疼。“
蘇秀華心裡清楚,這傷口要是不趕緊處理,肯定得感染。她啥也沒說,彎下腰,毫不猶豫地把林悅背了起來,朝著營地的方向走去,腳步又急又穩:“彆害怕,我送你回營地處理傷口。“林悅緊緊抓著蘇秀華的肩膀,手指因為疼微微顫抖著,咬著牙忍著疼說:“蘇姐,我給你添麻煩了。“蘇秀華一邊走一邊安慰她:“傻丫頭,說啥呢,咱們都是一個隊伍裡的,誰還沒個磕磕碰碰受點傷的時候。你可彆亂動,忍一忍,馬上就到營地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轉眼間就變成了傾盆大雨。野湖的湖麵被雨點打得水花四濺,狂風將蘆葦吹得東倒西歪。蘇秀華背著林悅,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前行,雨水模糊了她的雙眼,每走一步都要費好大的力氣。
雨點子大得像石子,劈裡啪啦地砸在湖麵上,濺起密密麻麻的水花。狂風在野湖邊上橫衝直撞,把湖邊的蘆葦吹得七零八落。一個新來的知青,腳下一滑,整個人在狂風的裹挾下,一頭栽進了野湖裡。
他在水裡拚命地撲騰,兩隻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嘴裡喊著救命,可那聲音一出口,就被狂風和暴雨給吞沒了。湖邊的職工們分散在各處割蘆葦,蘆葦長得密密麻麻,像一堵堵綠色的牆,把大家的視線都擋住。再加上這場暴雨,竟沒有一個人察覺到知青掉進了水裡。
知青在水裡一沉一浮,每一次掙紮著露出水麵,想要吸一口氣,卻總是被湖水嗆得咳嗽不止。他的臉色越來越青紫,眼睛裡的光也越來越黯淡,可他還是在不停地掙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胡勇偶然間抬起頭,眼睛一瞥,看到湖麵上有個黑影在拚命地晃動。他心裡猛地一緊,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意識到有人落水了。他顧不上脫衣服,鞋子一踢,一邊大喊:“有人落水了!”一邊像條魚似的,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水裡。
胡勇的水性好得沒話說,在水裡就像在家裡一樣自在。他朝著知青快速遊去,很快,他就抓住了對方的胳膊,把他往岸邊拖。
這時候,其他職工們聽到了胡勇的呼喊聲,紛紛放下手裡的鐮刀,朝著湖邊跑過來。胡勇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把這人拖上了岸。可是他雙眼緊閉,臉色白得像紙,一動也不動,昏迷不醒。
“衛生院的人呢!快來救人啊!”胡勇跪在地上,雙手抱著知青,焦急地大喊,聲音在風雨裡抖個不停。
趴在蘇秀華背上的林悅聽到了這聲呼喊,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猛地揪了起來。她雖小腿傷口劇痛,卻語氣堅定,對蘇秀華說道:“蘇姐,快送我回湖邊,我是衛生院,得救他!”
儘管滿心擔憂她的傷勢,可救人刻不容緩,蘇秀華一咬牙,轉身朝著湖邊艱難奔去。雨水傾盆而下,打在她們身上,腳下的土地被雨水泡得泥濘不堪。
終於趕到湖邊,蘇秀華將林悅輕輕放下。林悅強忍著傷口的鑽心疼痛,動作嫻熟的將傷員的頭偏向一側,防止他被嘔吐物堵住呼吸道,緊接著伸手探向知青的頸動脈。確認情況後,她毫不猶豫地解開知青的上衣,開始進行心肺複蘇。
雨點如注,不停地砸在林悅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她腿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滲血,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順著她的小腿流到泥地裡,在泥地上劃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色痕跡。每按壓一下,傷口就像被烈火灼燒般疼痛,可林悅緊咬著牙,眼神專注且堅定,死死盯著知青的臉,憑借著專業素養和頑強意誌,一刻不停地進行急救。
蘇秀華也沒閒著,她大聲指揮著趕來的職工們,讓大家清理出一塊乾燥的地方,又四處找來了些乾衣服,準備等知青醒了給他換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悅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她的體力在一點點耗儘,失血和脫力讓她陣陣眩暈……終於,知青“哇”地吐出一口湖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林悅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可就在這時,她眼前一黑,像灘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林悅!”蘇秀華驚呼一聲,趕緊跑過去把林悅抱在懷裡。此時的林悅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傷口的紗布早就被血水浸透了,像一塊紅色的抹布。
蘇秀華心急如焚,衝著周圍的人大喊:“快,找副擔架來,把林悅送回營地急救!”眾人手忙腳亂地找來兩根樹枝,又扯下一塊帳篷布,匆匆做成一副簡易擔架。幾個身強力壯的職工小心翼翼地把林悅抬上擔架,在風雨中朝著營地一路狂奔。蘇秀華緊緊跟在擔架旁,雙眼一刻也不敢從林悅那毫無血色的臉上移開。
好不容易回到營地,蘇秀華趕忙指揮眾人將林悅安置在帳篷裡。可當她環顧四周,才發現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營地唯一的衛生員就是林悅,突來的暴雨把張誌成和王力又牽到了河邊,搶測第一手的水文資料。從農一師醫院抽調的人員還沒抵達。麵對林悅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沒了主意。
“這可咋辦啊?咱誰也不懂醫術,這傷口咋處理?”有人焦急地嘟囔著。
“是啊,林悅是女同誌,咱們大老爺們兒,實在不好動手。”另一個人附和道,滿是無奈。
“大家彆慌!”蘇秀華扯著嗓子大喊,聲浪在嘈雜的帳篷內撞出回響,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咱們雖然都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但現在林悅的情況危急,咱們一秒都不能乾等著!聽我的,大家麻溜兒地去燒水,把繃帶、針線、剪刀都給我煮得透透的,消消毒,我來給林悅處理傷口!動作快點兒!”
一時間,眾人像是被按下了啟動鍵,高效地行動起來。不一會兒,水燒開了,熱氣騰騰地翻滾著。蘇秀華接過用熱水燙過的手套,手指在接觸到手套的瞬間微微一顫,不知是被熱水的餘溫燙到,還是內心的緊張。她定了定神,拿起煮好的剪刀和針線,一步步走向林悅,每一步都沉穩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好了,其他人多出去,給這騰點兒地兒,小吳你留下給我打下手!”蘇秀華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背蹭了蹭額頭的汗珠,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漬。
她半跪在林悅身旁,膝蓋陷進潮濕的泥地裡,全然不顧。手指小心翼翼地剪開林悅被血水浸透的褲腿,那布料和皮肉粘連在一起,當傷口完全暴露出來,那觸目驚心的模樣讓蘇秀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傷口又深又長,皮肉外翻,鮮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滲,混著雨水,在泥地上洇出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她拿起鑷子,夾起一塊浸過酒精的棉球,對小吳說道:“小吳,你幫我穩住她的腿,千萬彆讓她亂動。”小吳趕忙伸手,緊緊按住林悅的腿。蘇秀華深吸一口氣,將棉球輕輕靠近傷口,刺鼻的酒精味瞬間彌漫開來。當棉球觸碰到傷口的那一刻,林悅疼得猛地抽搐了一下,蘇秀華的心也跟著狠狠一揪
深吸一口氣,將針穿過緊繃的絲線,針尖在黯淡的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光。她穩穩心神,針尖對準林悅的傷口,緩緩下針。帳篷裡靜得隻能聽見外麵雨水敲打帳篷的“劈裡啪啦”聲,每縫一針,她都死死盯著林悅的表情,哪怕是最細微的皺眉,都能讓她的動作瞬間停頓,確認林悅沒有更疼,才繼續下一針。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隻有那針線在皮肉間穿梭的動作,一下又一下。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最後一針縫合完畢,蘇秀華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吩咐小吳擦去林悅額頭的汗水,為她蓋上乾淨的毯子,自己才拖去手套,站起身錘了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