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日子同學聚會的時候我聽吳言說起過,高凱高中輟學之後混的並不好,甚至還染上了毒癮,一度浪跡街頭。
是吳言收留了高凱,給了高凱一份工作。
我至今記得吳言那晚說起高凱的情況時一副得意的樣子,如今想來依然耿耿於懷。
惡意的施舍更像凶殘的匕首,戳碎每一絲尊嚴。
時光可以將人改變成什麼樣子,我想我在今天找到了答案。
高凱黑瘦黑瘦的,像竹竿一樣戳在門口,顯然他也認出了我和夏念,滄桑的臉上帶著一絲彷徨,而後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老板,我這就下去。”
高凱低著頭,對吳言說了一句,匆匆跑下了樓,誰都看得出來,他想躲我們。
“他怎麼成這樣了?”
我問吳言。
高中時候,高凱是我們那幾屆出了名能打的霸王,一身腱子肉,拳頭硬的跟鉛球似的,高三混子裡挑頭的名聲就是靠著一副好身板硬生生打出來的,放在民國的青紅幫裡,就是掛了名了雙花紅棍,專打硬仗的行家。
沒想到,九年之後,卻成了一副弱不禁風的小竹竿模樣。
“能怎麼回事兒,那年他和你打完架,就被學校開除了,他家裡也就是個一般家庭,沒什麼背景,高三那時節哪所學校都不收這樣的學生,怕拉低升學率,這小子一賭氣跟了幾個痞子混日子,染上了毒癮,把家裡偷的一窮二白,他爸媽早就不讓他進家門了,這小子還算有良心,發誓痛改前非,戒了毒。可有過這種經曆的,人人都嫌棄,到哪兒都沒人要,我那天正好碰見他,把他留在了我店裡。現在他這副模樣,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哪兒還有當年的威風……”
吳言一提高凱就來精神,侃侃而談著,唾沫星子橫飛,
“張一凡,夏念,怎麼樣,解氣不?”
吳言興奮的問我們倆。
我看出來了,今天高凱來不是巧合,壓根兒就是吳言故意帶著來的,想討夏念一個歡心。
可吳言的算盤顯然打錯了。
“無聊。”
夏念翻翻白眼兒,找出抹布接了盆水開始擦她那些舊家具,吳言討了個沒趣,撇嘴看我,一臉無奈。
“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我拍拍吳胖子肩膀,話裡有話。
在這事兒上,吳胖子做的有點過了。
兩名工人樓上樓下跑了五六趟,總算把東西都搬了上來。
夏念掏出錢包要給工人付錢,吳胖子搶著要結賬,夏念硬生生把他擠到了一邊兒,我發現她對這些細節分的格外清楚。
夏念一臉欣喜的指揮著我和吳胖子幫她把東西擺放妥當,一張桌子挪了三四個地方才表達出滿意的意思。
“張一凡,你說這破桌爛椅的她高興個什麼勁兒,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吳胖子逮著個機會衝我小聲嘀咕著,我瞪他一眼沒說話,我發現他情商和趙大熊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我知道夏念高興什麼,與豐富的物質和虛榮的名利相比,這個女人更在乎自身的獨立。
這一點上,她與林婷恰恰相反。
那天下午我和吳胖子成了夏念欽點的苦力,忙裡忙外,吳言甚至罕見的操持著金貴身子把夏念家裡裡外外全打掃了一遍。
夏念看在眼裡,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嚷嚷著要請我們喝咖啡,可找來找去隻翻出兩瓶可樂。
喝慣了XO的吳大老板抿著小嘴美滋滋的喝著可樂,好像瓊漿玉液似的。
我看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扭頭看著窗外,高凱獨自一人坐在一輛小貨車裡,等著吳胖子,車後鬥上裝滿了新家具。
“我下去抽根煙。”
我看了看夏念和吳胖子,找了個借口拿著那瓶可樂下了樓。
高凱悶坐在車裡一副出身的樣子,從側麵看,他消瘦的臉頰上掛著汗漬,生活的艱辛刻在這個曾經輕狂的男人身上。
“一直沒走啊?”
我走過去,拍拍他肩膀,笑著問他。
他被我嚇了一跳,警惕的扭頭,看到是我,臉上再次露出一副不自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