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影看起來很是熟悉,在叮咚叮咚的輕響聲中,黑影按響了門鈴。
鐵門緩緩打開,一個滿頭白發但精神矍鑠的老人快步走進院子,我終於看清了那人麵容——金生土。
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與他見麵了。
幾個小時前他匆匆離開王家道門,卻又在此時深夜出現在林婷家裡。
金生土走的很快,那個被他稱作小K的隨身保鏢跟在他身後,老頭兒走過我身邊兒,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我是林婷的同學,我叫張一凡,過來看看。”
我尷尬的一笑,對老頭做了自我介紹。
老頭臉上有些冷漠,可依然很客氣的和我握了握手。
“謝謝,謝謝張先生關心。”
我能感覺到金生土在敷衍著我,可即便是這樣的敷衍也帶著客氣。
我與他隻見過寥寥幾麵,這甚至還是第一次交談,我的耳朵裡已經塞滿了關於他的評價,夏念說他是大時代的弄潮兒,王洛水說他是王家道門裡走出去的白眼狼,更多的人稱呼他為金頂集團的掌門人。
我二十六年來在市井混跡,從未接觸過這樣的大人物。
“都是同學,應該的。”
我略微有些拘謹的回複道。
金生土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腳步匆匆的進了彆墅,路過牆邊的時候,匆匆撇了一眼牆上的血手印,卻並未表現出一絲驚訝的樣子,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大人物總是帶著歲月沉澱般的從容。
他和他死去的那個混蛋兒子真的很不一樣。
我跟在他們後頭,小K高大的個頭兒像小山一樣擋在我前麵,健壯的身材雖然穿著西裝依然被凸顯出來,顯然這又是一個略顯低調的高手。
幾乎是在金生土進門的一刹那,我又一次聽到了林婷的悲傷的哭泣。
“父親……”
林婷的眼淚似乎永遠都不會流儘,而每一次流淚都顯得如此恰到好處。
林婷跌跌撞撞的撲向金生土,抱緊金生土削瘦單薄的身軀,淩亂的發絲垂散在金生土肩膀上,憔悴的臉龐靠在老頭的胳膊上,渾然就像一個剛剛受到委屈的女兒在同溺愛自己的老父親撒嬌一般。
太他媽能裝了!
金生土的臉上露出父親般的慈愛,輕輕拍了拍林婷肩膀。
“讓你受苦啦……我接到你電話就來了……”
老頭感歎一聲,眉目間帶著淡淡的悲憫,這個在二十四小時內剛剛痛失愛子的老人安慰著年輕的兒媳婦。
看得出來,金生土對這個剛剛過門的兒媳婦很是喜歡,而我一點兒也不感到詫異,林婷會讓每一個對她有用的人都圍繞在她身邊,這似乎是她的天賦。
但這其中顯然不會有我。
我隻是一個一文不值的大齡文青男,沒有一點用處。
“白眼狼兒,你兒子讓屍蟲子咬沒了腦漿子,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呢?”
王洛水這個老屌絲近乎是蹦蹦跳跳的出現在了金生土麵前,笑眯眯的向金生土問道。
“大師兄,您也來了。”
金生土皺皺眉頭,看起來有些意外,即便老屌絲的話頭裡隱隱帶著一絲挑釁,依然很客氣的對著老屌絲叫了一聲大師兄。
“我來給吸土大王找食兒。”
不知道金生土有沒有聽懂王洛水瘋瘋癲癲的話,總之老頭沒再搭理這個神經病似的老屌絲。
王響亮衝著金生土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金生土歎了一口氣。
“響亮,你平日裡可是從來不往我金家門兒裡走動的,你說你一身本領,又見過大世麵,窩在那種不著調的小廠裡有什麼前途,來我這裡,哪個位子不是你隨便挑的。你是老爺子眼裡的寶貝疙瘩,我又何嘗不想讓你過點兒好日子。”
金生土的話裡帶著隱隱的愧疚,說到後來竟然隱隱帶出了一絲激動。
“今天也沒想來,我兄弟來看同學,我對金家門兒裡不放心,過來看看。”
“還有,王家人沒狗性,不吃外姓人家施舍的東西。”
王響亮的話裡帶著一絲刻意的冷淡,即便王響亮的年紀與金大豪相仿,可說話的語氣卻一點兒不見晚輩的恭謹。
金生土語言又止,張張嘴,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能感覺出三人之間的隔閡,三個同樣出自王家道門的男人言語間儘是敵意。
不,準確說是王響亮與王洛水對金生土的敵意。
很多年後,我才明白王家道門在王家門徒心目中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每一個真正的王家門徒都不會原諒叛徒的存在。
金生土就是曾經的那個叛徒。
尷尬是趙大熊打破的,他神色凝重的向金生土介紹了一遍案情,從林婷出門散步開始說起,到血手印的出現,林婷聯係我們趕來,神秘電話突然響起,要勒索二百萬贖金。
我們本以為金生土在聽到離譜的勒索後會大發雷霆,可老頭的反應出奇的平靜,轉身扭頭看向身後的隨身保鏢小K。
“明早八點鐘前,拿二百萬現金過來。”
老頭隨意的口氣就像平日裡我媽對我說張一凡明天早晨到早市上買兩棵蔥回來。
這份富貴人家的豪氣,想來我這輩子都學不會了吧。
我有些意外,金生土為了林婷這個兒媳婦,倒也真舍得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