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不宜出行的一天。
我首先看到了林婷與金生土在湖邊廝磨,然後我又見到對我不怎麼瞧得上眼的老丈人白起,最後我為了救這個或許並不太會成為我丈人的老頭兒,我要被一隻老鼠活活戳死在寒潭湖邊。
這個我爺爺當年跳湖的地方……
老張家爺孫倆人都死在同一個水窪裡,想來也是天意吧。
我已經可以聞到死亡的氣息,聽到死神的腳步。
白老頭兒還是安安穩穩的坐在輪椅上,笑眯眯的看著我,我實在不指望一個沒了雙腿的殘疾能救我於生死之間。
然後,我愣住了。
白小纖瘋了似的扔掉手裡砍刀,從身後一把把老鼠精抱住。
尖利的長毛刺破白小纖的雙手,紮爛了白小纖的衣服!
“張一凡,快走啊,你他媽快走啊!”
白小纖瘋了似的向我大喊!
我從未見過如此癲狂的白小纖。
在我一貫的印象裡,白女神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對世間任何變故總是以冷漠對之,以砍刀砍之,以砍死你威脅之。
白小纖的世界裡隻有不甩你和砍死你兩種態度。
而現在,我看到白小纖的第三種態度。
她像一隻憤怒的獅子,聲嘶力竭的大吼著,猙獰向我喊著。
我看著這個完全沉浸在憤怒中的絕美女人,楞了。
熾熱的愛在白小纖憤怒的表情中完全釋放出來。
老殘疾白起窩在輪椅上,若有所思的看著白小纖,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然而,白小纖的舍身相救並沒有太多的用處。
我終於相信人力有時而竭。
麵對這樣的怪物,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大老鼠狠狠抓住白小纖白皙的胳膊,狠狠向前一甩,白小纖如樹葉一樣輕輕甩出,重重掉落在我身邊。
我的耳邊再次傳來大老鼠殘暴的嘶吼聲。
我已經確信,眼前的怪物真的已經完全喪失了意識。
白小纖被砸落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血沫,白大女神孤注一擲舍身相救的唯一作用是將怪物的怒火完全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我看到大老鼠走到白小纖身邊兒,衝著白小纖的頭顱伸出尖利細長的爪子。
老殘疾白起還是穩穩當當坐在輪椅上,屁股跟粘在上頭似的。
我有點憤怒,這他媽是親爹嗎?!
自個兒閨女都快喂老鼠了,還他媽坐著看戲呢!
然後,我看到大老鼠的爪子在白小纖的眼把前兒突然停住,被黑色長毛層層覆蓋的麵容上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大老鼠轉身向著寒潭湖裡看去,我們的目光同樣吸引到湖裡。
我楞了。
今天天氣挺好的,挺風和日麗的,可此刻的寒潭湖水在無風之下突然波動起來,湖麵如褶皺的紙張一般,幽碧的潭水在波動中向著中心慢慢遊動,一個碩大的漩渦突然出現在湖水中,我看到湖邊的老頭老太太們似乎同樣被湖中的異常所吸引,漩渦急速攪動著,而後一股水柱衝天而起……
大老鼠呆呆的看著湖邊,邱若水溫潤的臉上現出一絲憂慮。
老殘疾白起坐在輪椅上,突然笑了。
他的笑聲很大,似乎是在狹小的身軀內擠出來的一般,癲狂的笑聲在頂點處戛然而止,變為嗚嗚的低訴。
老頭,哭了。
“青枝,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沒走,你心裡有掛念,怎麼會就這般離開呢?”
“我想著你生前最愛乾淨,看不得血汙,染不得塵埃,你本是厭棄這樣的野物。可我知道,這世間最令你掛念的,便是咱們女兒了吧。我便由著這怪物在你靈前折騰,不是我心狠,隻是我想再見你一眼,和你說說話,哪怕是聽聽你的聲音也好,便如此刻這般……”
老頭兒癡癡的看著湖中憑空而起的水柱,絮絮叨叨的說著,恍惚的聲色中帶著舊時的滄桑。
這是一個傷心欲絕的老人,我甚至可以斷定,他暮年的重點,大抵也會是傷心至死吧。
我他悲痛的臉上看到了永遠無法治愈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