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句話,輕飄飄的從這個沒了雙腿的老年人嘴裡說出來,劈頭蓋臉砸在我跟前。
我楞了。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霸道這樣直接的交流,而如此交流的人物,恰恰是我在幾分鐘前奮力相救的老殘疾。
“什麼?”
我有點兒沒緩過神兒來。
“不許喜歡我女兒。”
老殘疾重複了一遍,這樣橫衝直撞的方式與我們剛剛見麵時的交談判若兩人。
“為什麼?”
我是個屌絲,可不是一團任人揉捏的泥巴。
“因為你剛才要救我。”
老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給了我答案。
我他媽有點兒暈……
我雖然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臭文青純感情生物,可這並不代表我沒有邏輯思維,一加一等於二的直線邏輯思維能力我還是有的,可現在老頭的話完全讓我對他的智商起了疑心……
他讓我不許喜歡白小纖。
然後他告訴我原因是,剛才麵對大老鼠精的時候,我他媽想救他!
一萬隻草泥馬從我心中奔騰而過!
你他媽以為我真樂意見這個義勇這個為呢,我胸口上的五個血窟窿現在還流著血呢!
要不是為了巴結這個準丈人,我他媽至於這麼玩兒命嗎?!
我委屈巴巴的看著老頭,要不是有白小纖在一邊兒站著,我真想上去賞他一個耳光!
“還不明白?”
老頭兒看著我眼裡隱隱透出一絲失望。
我點點頭,不明白,死也不明白!
“張一凡,我問你,我們今天僅僅是初次見麵,為什麼要救我?”
老頭兒又給我扔出一個白癡的問題。
“我不想看見一個老人死在我麵前。”
我猶豫一下,說了一句比較書麵的措辭,其實說白了就是我他媽不想看見你這個老殘疾死我跟前。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根本無法扭轉當時的形式,甚至有可能自己也會死在邱家女娃手裡?”
老頭兒平靜的表情像寒潭湖水裡的死寂,我突然開始隱隱猜到了老殘疾的心思。
我點點頭。
當然想過。
我知道大老鼠的可怕,知道手槍洞穿人體之後會奪走一天生命,可我還是做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很多人眼裡或許是少年俠氣,可在我眼裡隻是愚蠢的魯莽。你見不得一個與你毫不相乾的人死在你麵前,說明你心太軟。”
“山字頭出來的女人,不能嫁給一個心軟又魯莽的男人。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可又有幾分漏船載酒的運氣?不要忘了,你剛剛差一點就死在我麵前。”
老頭一字一句的說著,他的聲音不大,沒有一絲跋扈囂張的氣息,可我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一絲恐懼在我心頭彌漫。
我終於見識到山字頭大掌櫃的可怕之處。
這是一個冷酷到極致的老人,同時又有著洞穿世事般的冷靜。
我幾乎可以肯定,他的世界裡不會存在一絲感情,或許唯一的感情,也僅僅隻是對那個早已在寒潭湖底死去的女人的有限懷念。
因為在他的眼裡,隻有勝與負,生與死。
我突然想起白小纖曾經無數次告訴我,我們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我在白小纖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世界殘酷的一角,而現在,我在老殘疾白起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世界的全貌。
我沉默下來,並沒有爭辯。
因為我知道,一個理想主義者無論怎樣鼓動口舌,也不會說動一顆冷酷的心。
他不相信世間有愛。
而我相信。
一點分歧,將我們分隔在兩個世界。
我看著麵前這個老人,恍似看到幾千年前,那個坑殺趙國降卒四十餘萬,一生七十餘戰未嘗敗績,最後卻死於人情冷暖的冷酷人屠。
白起,真是一個人如其名的好名字,落在這個同樣冷酷的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