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座暗灰色的石碑,微微一愣,石碑上的字跡如此,不需多問,我已經知道了這座墳丘的主人。
當年省城的地下皇帝,陸殘玉身前那個曾經叱詫風雲的男人,豢龍之人所養的一方天龍,如今靜悄悄的長眠在此地。
幾天之前我曾讀過司馬青崖的日記,字裡行間是對陸殘玉的愛恨交織,往日故事裡是對陸殘玉的疑問,這個陷入愛河的男人至死都不知道將他變為一方梟雄的女人是否真正深愛過他。
我愣愣的看著那座墳,在心中悄然有了答案,隻是這答案微微有些讓我意外。
一個算儘機關的女人,麵對著一潰千裡的大勢,在隱居他鄉之時還能帶著司馬青崖的屍骸,將他葬在杏花村福地的最高處,想來這並不簡單甚至略顯多餘的舉動,足以瞧出些陸殘玉的心思了吧。
司馬青崖等了一輩子的答案,卻在死後才得到,然而答案並不明晰,僅僅藏在一口隨身的棺材,一座硬起的孤墳上。
或許大人物們的心思總是這般遮掩,深水般的渾濁中藏著僅有的一點兒情意,隻有在這深山老林中才敢顯露一二,一如林婷自進山後的種種反常。
“老沈,你倒真是找了個好地方出來散心,這滿山孤墳,你也不怕見著鬼。”
我瞄了那墳頭一眼兒,走過去拍了拍沈桃花肩膀,沈桃花坐著沒動,反倒是一聲苦笑。
“張一凡,這些年,我閉上眼睛就能見著鬼。”
沈桃花從兜裡掏出一根兒煙,甩出一根兒給自己點著,另一根遞給我,平靜的看我一眼,絲毫沒對我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原本帥氣的臉上儘是苦澀的滄桑。
我突然發現這個貌似輕佻的男人竟然在心中藏著如此的悲苦。
“怎麼,天生陰陽眼兒?靈異看多了?真當自己是捉鬼大師呢?”
我借個火點著煙,蹲在沈桃花身邊兒,隨口拽著不著調的話,試圖以這尷尬的幽默衝散這過於苦澀的氣氛。
可恨遺憾,我終究不是一個幽默的人。
沈桃花看我一眼,一點兒沒笑。
“張一凡,你說,好人和壞人有啥區彆?”
他瞄我一眼,臉上沒有一點兒笑意,突然冷不丁問我一句,頗具哲學意味。
我記得白小纖問過我同樣的問題,那時我在夜風中胡攪蠻纏,儘想著好聽的話語哄著那個敏感的女孩兒開心。
我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實在因為這個問題太過寬泛。
“以法律做底線,過線之人便算壞人吧。”
我沉默半晌,找了一個還算穩健的答案說出來,沈桃花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張一凡,法律是人定的,有善法也有惡法,法律既可以是蒼生尋公理的憑證,也可以是掌權者的殺威棒,棒殺一切妄圖分享權利的威脅。”
“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曆朝曆代演不完的戲碼,你個書蟲子還瞧不明白?”
“犯法的隻能叫罪人,壞人可是寬了點兒。”
我看著沈桃花一愣,他本是一個警察,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我一愣,雖然這話確實很有些道理。
“以道德做底線?”
我隨口換了答案。
沈桃花卻又笑了。
“張一凡,道德是有時效性的,擱在一百年前,一個男人娶兩三個老婆可是沒人罵的,如今偷情找個小三兒就得背上婚姻不忠的大帽子,你說這有時效的東西,靠得住嗎?”
他又反問我一句,把我問的啞口無言。
我突然察覺到,這個古裡古怪的問題顯然並不是他隨口問出的,或許早已在他心中滾過了無數遍。
他用兩個反問句輕鬆打破了我的兩個結論,我竟變得有些啞口無言起來。
“沈老師,你們城裡人說話可真有學問,一個好和壞就這麼多說道,俺可聽不明白,做事兒對得起良心,不就算個好人了嘛。”
陸金戈站在我身後撓撓頭,一臉迷茫的模樣,似乎剛才沈桃花的話讓這個山裡孩子聽得有些糊塗。
“金戈,什麼又叫做事兒對得起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