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亮了,再次拉長了我們的影子。
我很喜歡看月亮,黑暗中的皎潔總是讓人忍不住心存善意,可今天除外。
村子裡的路很窄,卻來了很多人,幢幢人影填滿了土路,一直向前走著,白小纖依然牽著我的手,咬著略微有些蒼白的嘴唇,自白玉堂出現之後,她一句話沒有跟我說過。
王響亮和佛爺像我影中影,同樣跟在我身後,一左一右,做實了台柱子的架勢,今天他們搭台,我來唱戲,話是手機裡頭王老爺子說的,可我至今不知道是哪一出的戲碼,還憑空多出了一個唱白玉堂。
白玉堂的步子邁的不大,可小碎步走的很急,直直向著前頭,我知道沿著這條路一直走,走到儘頭便是陸殘玉的山間彆院。
路子很對,這個冷冰冰的男人有著狼一樣的直覺,或者他本就掌握住了一切做好了計劃,那更是可怕的存在。
因為在我意識中,計劃是富人和強者才可能擁有的奢侈品。
我不由自主的思考著這個名叫白玉堂的男人,雖然這樣的猜度是我以前絕無僅有的,我越來越不像那個張一凡。
王響亮的話還沒說完,像嗡嗡嗡的蒼蠅。
“張一凡,你知道北方術者第一人嗎?”
王響亮突然在身後問我,我當然知道是陳茄子,一個頂著怪名字的怪人,甚至就在今天白天太陽高照的時候見過,他說有時候他會為了讓這個世界更美好一點兒而殺人,可我遲疑著,要不要告訴王響亮。
好在王響亮並沒有給我遲疑的機會,他繼續說著。
“如今的北方術者第一人名叫陳茄子,沒錯,一個頂著怪名的怪人。”
王響亮說出了一個和我一樣的結論,這是近日以來我們難得的心有靈犀。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事兒,頂上個第一至尊的名頭得下多大功夫,既得踩著腳下的人頭往上爬,還得防著上頭伸下來的刀子,有耳聽八方的機靈,還得有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狠性,這就是當年為什麼我攔著你踩這朵桃花的原因。”
王響亮說陳茄子是個狠性之人,可我沒看出來,他費儘心思拆我和白小纖姻緣的往事兒還曆曆在目,那時候的他氣急敗壞而又單純的可愛,至少比現在要可愛。
“可人總是這樣,你越想順心如意偏偏就諸事不順,我也想讓你當個普通人,掏心掏肺的想。”王響亮很認真的說著,甚至往自己胸口上拍了拍,
“可你已經進來了,張一凡,你已經進來了。”
這次他跺了跺腳,鞋子踩在土路上,升起一陣灰蒙蒙的土霧。
“所以你就得為了活著而活著,彆怪我們處處背著你,對你一個乾淨人做一些小動作並不像你想的那樣輕鬆,更何況我已經和那個乾淨人認識了二十年,我們隻是想讓你活著。”
王響亮終於說出了他想說的話,我知道他說的那些小動作是什麼,給我扣上一個小軍師的帽子,給我搭好今晚的台子,還有……
把我生猛的綁在王家道門的上頭,我甚至隱約猜到了當年本可乘龍而去的王洛水為何成了一個裝瘋賣傻的老屌絲。
我撇撇嘴不知道該對王響亮這樣的坦誠該如何回應,我知道這是他的善意,可我在這善意之後還看到了王老爺子的身影。
“就像一塊兒牛肉扔進大鍋裡,要是不想被高湯煮爛,那麼牛肉就得變的比鍋大。”
李佛爺很認真的補上一刀,以一個廚子特有的口吻說著滿是江湖意味的話語,王家道門的人都格外認死理兒,因為他們的心裡有根,而我的心裡隻有白小纖。
我們在同一個江湖,卻在不同的世界。
“陳茄子是如今的北方第一術者,你知道這種名頭永遠不乏人爭,陳茄子之前,北方第一是一個名叫三眼的天才術者,師出妖門,彆問我妖門是什麼,曾經名聲顯赫的一方土地,當年跺腳都能在帝都裡頭聽見回音兒的存在,天下那麼大,各方土地那麼多,能有這種能耐的,一個巴掌數的過來,妖門算一個,如今你家老丈人家也算一個。”
王響亮撇撇嘴,話的刺兒是刺向白大女神的,可白大女神今晚好似一根兒木頭,玩的是一手八風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