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要提筆,卻又無話可說了。
正在這僵持之間,旁邊的那道傳訊玉符卻是又再度閃爍起了靈光。
“癸未,黎卿。外院昭令,傳喚各屆道子,以申時為限,悉歸入道堂!”
卻是臨淵外院下了敕令,要將諸多道徒道童召回。
申時?
推開窗戶,黎卿再看了看天色,離申時隻差一個時辰了。
院中急令,這般急嗎?
將那封家書收起,黎卿望著那四張銀票,一時間卻也是不知該如何回複。
黎氏傳家也不過數代,在那江南府都也僅僅是一介良族,四千兩的銀票對這一家來說,也不算是小數目了。
可惜的是,一入方外道途,便是兩個世界,追求再也不同,他並用不上這金銀之物!
襟危坐於這案幾一側,黎卿斟酌再三,微微一歎,卻是取來一張靈紙,揮墨寫下一道回訊。
也未有太多的解釋,隻傳回一句“一切安好,勿念!”,將道袍一角撕下,與那四張銀票歸置,折紙戲法一動,卻是重新封入了那新的信封內。
黎卿輕歎一氣,吐出幾許愁容,將那封信收入袖中,推開院門便往外走去……
及至申時。
臨淵外院。
這上下五屆的外院道徒、童子役各自集聚在當初上山時的入道堂中。
黎卿這一屆原有四十七人,除去兩位…剛剛被他打進醫舍的渾人,餘者,皆在此處了。
一名須發皆白的執正老道正在那高台上,言辭激奮的為眾道打著氣。
“如今我臨淵外院籍柄將升,傳功閣中充入道法數卷,法術諸多,丹、器、符、靈皆有。”
“此正是汝等磨刀霍霍,借此魚龍飛躍之時……”
天南觀欲滌蕩四方,分彆給各院賜下斬鬼符、除妖劍、火坊車等等法器。
又開放有六合辨氣丹,助那真炁未成的童子役們快速練出先天一炁;
有黃芽丹,可助道徒們先天一炁生機萌芽,大大增益用功。
諸般法器、符籙、豢靈,皆由內院提供,隻需觀中諸道,用功刻苦,滌蕩妖邪……
然,驟然聞得觀中竟如此大動乾戈,黎卿心中卻是又有了些猜測。
臨淵五院儘出,連那原本唯有進入了內院,成了觀中入室弟子才能接觸到的諸多法與術都放開了來,連民間散修都可入外院記名。
看來,這要動的乾戈,非同小可啊!
“莫不是與北方的變動有關?”
黎卿入道之前,便在江南常常聽聞北國雄偉,征伐蕩滅諸多妖山凶土,敕封山水神祇,乃是五代以來第一帝朝,似是有再統天都大地的雄風!
為此南國與西蜀巴國不得不聯姻抱團……
按此類推,還真有幾分可能。
正在黎卿猜測之時,那老執正卻是突然話鋒一轉。
“你等修行四載,彙聚一堂,此刻當受觀中劾令,領斬鬼符,自這淵河沿岸,一路徹清那水域中的道道鬼祟。”
“以此兌得道功,早日邁上真正的道途!”
這一愣神間,那老執正卻是將火燒到了他等頭上。
遙望著各方蒲團上,那大部分連真炁都未煉出的童子役,堂下的諸多道徒卻是無語至極。
“老執正,咱們這屆道子,絕大多數連真炁都未練就,還滌蕩淵河?”
“觀裡莫不是怕那水下的水鬼少了,要再添上四十來隻?”
觀中童子又非是那淵河邊長大的民間“撈屍人”,無真炁,無法術,不通水法靈咒,這不是在開玩笑麼?
便是黎卿,真正的開始下山做各般委托時,也是修成了蝕火術、祭煉了打鬼鞭之後,才有完全的把握……
“呸呸呸!你們這些渾小子亂說什麼。”
老執正一聽此言,當即便吹胡子瞪眼,恨鐵不成鋼的連連叱罵起來。
“觀中賜下了斬鬼符、拘魂鎖,尋常小鬼能有甚怕的?”
“何況淵河雖險,但上遊西蜀的巴國,環淵河而生,每年上元節皆朝貢太陽神鳥而驅鬼邪;天南、清平、嶺南諸府亦是會定時清理這淵河中的大鬼,你等坐上寶船,沿岸拘鬼,滌蕩淵河,有何不敢?”
斬鬼符、拘魂索,這可都是了不得的法器。
前者以血煞、日煞輾轉澆煉,隻需微弱的真炁催動,那斬鬼罡氣足以撕裂尋常惡鬼;
拘魂索更是傳說嶺南禦鬼鐘氏的手段,粘之即鎖,惡鬼難逃,觀中花了大代價才請來。
不經風雨,何以成材?
這些個小家夥,整日靠觀裡供養,生生熬到養到煉氣境,隻會一代不如一代。
這不,前些時日那林家小子就和黎小子鬥起來了?
當年天南觀立派西南,可是天天打出來的,可不是養豬養出來的!
思及再三,老執正麵色一板,卻是當即下了令:
“黎卿,這一屆當屬你道行最高,都已經在這周天一炁路上走過三分之一了,此行需得由你這個師兄來擔當!”
這黎小子,周天一炁都快有百二十刻了,再加上他那鬼見愁的身份,自是擔當得起當屆大師兄的身份,該由他來好好帶頭了。
但後者卻是驀然睜開眸子,環顧眾道後無語至極,驀然從蒲團上站起,轉身就走。
隻是在眾人驚惑之間,隻腳駐足在門廊前,回首時偏過腦袋,露出那冷若寒霜般的麵龐。
“你,要我陪他們玩過家家遊戲嗎?”
“我沒有理由保護他們,也沒有理由受他們敬服……”
修行以來,黎卿生死之間已曆數次,然而,他的本命法器延命靈燈仍未煉出,哪裡有時間陪他們玩這般的抓鬼遊戲?
待攢足了所需的靈材,黎卿便要行西莽縣,那一座龐大的屍窟中,有鬼狐、有蔭屍、屍鬼……有他所需的一切。
屆時隨行天南府軍,借玄陰壽,在那裡將延命靈燈煉製而出!
他可沒有興趣在這院裡玩那一套無聊的把戲……直到被冥契吞噬,溺亡入府,化作一隻真正的鬼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