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那位老真人時,黎卿那正百無聊賴倚靠在紙轎中的動作猛然一滯,頗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被逮了個正著般。
黎卿將那轎簾揭開,下得紙轎,當即便是對著那尹祖一禮,不太好的預感頓時襲上心頭。
他並不覺得“燭”會有什麼驚動祖師的動作,他就是再肆虐柳黃州的郊野,小小一頭幼虯能有多大的破壞力?最多也是驚動練氣上品的紅衣真傳!
是……鬼母嗎?
黎卿心底兒如明鏡一般,鬼母一旦失控,周遭所有生靈皆會受到襲擊,當日他昏闕之後,無人製止,怕不是坊市中那成千上百的居民都會受到波及?
究竟釀成了何等的後果,才能驚動尹祖現身!
“卿,拜見祖師!”
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黎卿心頭隻似臘月寒冬一般。
若是我此時勾動冥書上的幽天鬼籙,是我隱入幽天的速度更快,還是尹祖的陰神法念更勝一籌?
黎卿心中不由得有了如此念頭。
不過,還未待黎卿搏命一試,尹祖開口了!
“四十六日了,你是在那座冥府待了四十六日?”
“五年前,四方院首為你子夜禳祈,老夫親自為你立了一盞七星燈,即便沉淪冥府,那幽天鬼氣也侵不得你……”
尹祖曆數著天南諸道為黎卿所做的後手,那是連黎卿自己都還不知道的底牌,那盞七星燈至今還在臨淵仙頂,在那祖師內殿與諸紫府的魂燈一同供奉著,日日受尹祖陰神之機滋潤。
“你居然傷的如此之重?”
可話還未說完,尹祖的麵色勃然大變,下一瞬,他便突然出現在了黎卿身前,以指頭撫腕,當即掐住黎卿左手,打量起了那道共生在黎卿身軀中的猙獰鬼脊。
好個白骨鬼道!
他等稍稍將心神花在了那西南的妖山上,一個轉眼的功夫,那白骨道鬼道人便敢橫跨兩府逞凶了?
指尖探著黎卿的脈搏,鬼脈更甚,狹長而敏,元炁有變……黎卿,居然連脊骨大龍都隕斷了,在冥府中換了頭鬼脊才恢複過來嗎?
難怪這麼長的時間才回歸!
尹祖心頭慍色愈濃,這黎卿可是他的本家子侄擔了大風險,一力抗下那肆虐江南桂花府的崔府鬼禍,為天南觀特意送來的“璞玉”。
在他的規劃中,這是未來的真人苗子,是將入駐臨淵仙頂的最熱門候選之一……
“可還無恙?”
老真人也不責怪黎卿,摸了一手脈搏之後,心頭有了個大致的了解,清鑠一笑,拍了拍他的左肩,當即便是輕聲詢問起了黎卿感受。
這突如其來的關切卻是令黎卿極為不自然。
似擎天白玉柱般的祖師突然垂下注視,他隻感到壓力驟生。
遲疑著再度拱手,道:“一切安好!”
這麵祖師垂切,門徒循矩,一副融洽的樣子,可那不遠處駐足馳道旁的柳黃州官員中就有人不舒服了。
“郎君倒是安好了,柳黃州萬八千餘丁口就好不到哪裡去了!”
那青石一側有紅袍大吏拱手輕笑,言語中卻是萬分怨懟。
“尹老真人!當年江南道桂花府生鬼患,乃是尹彆駕出手作保,將那厲鬼鬼蜮封住,引來西南……”
“當年那一路上生出的禍患也無人說了,尹彆駕位矜高重,他擔當得起!可柳黃州這般的大禍,趙某擔不起。”
“還得需尹老真人為此事做個首尾罷?”
那城西之地,向來是城中顯貴所居,鬼母臨世,頃刻便將那諸多坊市扭曲作人間鬼蜮,其中更有其妻妾諸子……
他這知州忍不了,州中大大小小的吏員與貴族也接受不了!
這知州身後便是通判、彆駕與州中上下官員,他等卻是未敢做這個出頭鳥,既不想擔責任自然也不想去得罪天南觀,隻是默然立於一旁。
尹祖不語,黎卿垂手在旁,聞得此言眉頭更是一顫。
萬八千餘丁口遭劫?
這……
這怎麼可能?即使是鬼母有些失控,但怎會如此的觸目驚心?
一時之間,黎卿心亂如麻,喉嚨微鼓,卻是再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知曉觀中會對他如何,是要他擔負責任嗎?還是……
“可以!天南觀會與白骨道為此事做個收尾的。”
“但,柳黃知州、通判、彆駕且先縛了去,送進府都大獄罷。”
尹祖緩緩點頭,雄渾之聲當即接下來了這個首尾。然,隻見他右手一抬,卻是法意波動,將那幾位紫府、子士的靈力一同封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