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夫人勃然大怒:“來人,帶此賤婢下去審問,並將劉二管家綁起來。”
一雙殷紅厲眸落在庶子庶女身上,銀牙緊咬:“查出真凶,絕不輕饒。”
底下跪了一圈人,奴才們的額頭幾乎要貼到青石磚地上。
前廳賓客尚未全部散去,眼看就要鬨出手足相殘的戲碼。
歸寧侯大喝出聲:“夠了!直接把這賤婢拉下去亂棍打死,哪裡容得她胡亂攀咬主子?”
“侯爺!”羅夫人目眥欲裂,恨聲道:“泗雲是您唯一的嫡子,亦是世子。毒害世子乃是重罪,絕不能息事寧人,此事必須要徹查清楚。”
回應她的,是侯爺手中爆裂成一團湮粉的茶杯。茶水順著指縫滴落而下,如淵如海般的威壓層層往下壓。
這位半生馳騁疆場的侯爺手上,沾染無數蠻夷鮮血,氣勢駭人至極。
羅夫人怔時噤聲。
一時間人心惶惶,連喘氣聲都不敢再發出。
“咳咳咳……”
屏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小廝扶著薛泗雲出來。
羅夫人快步上前扶住他一邊胳膊,語氣流露出心疼:“泗雲,你怎不好好躺著,可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母親把太醫再叫回來。”
薛泗雲臉上掛著淺淺的笑,說:“母親,兒子聞著那禪香氣順了不少,胸口也不憋悶了,聞家安神香當真是名不虛傳。”
聞言,羅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他,見他麵色的確比方才紅潤,不禁挽起唇角來:“好,既對你有益,稍後讓太醫看過之後,日日燃上此香。”
“我兒心思純正,自然長長久久的佛祖庇佑。”
一句話,便給此事定了性。
暗處那些原本打算日後借機攀咬聞檀,借安神香攪亂局勢的心思,頓時消了下去。
“至於下毒之事……”
薛泗雲意味深長地說:“那賤婢自曝,可見天罰是存在的。那些隱在暗處的醃臢臭蟲,如世子妃所言,定會噩夢纏身。”
故意停頓幾秒,才揚起語調說道:“這些日子誰睡得不安穩,這凶手啊……興許就是他。”
夜風沿著縫隙吹進來,惹得燈芯劈啪炸響。映著薛泗雲那雙烏黑的眼仁沉沉的,一點光澤都無,仿佛浸了層霜雪。
一眾庶兄弟隻覺寒毛直豎,好似被麵前那雙陰鷙的眼睛攫取了神魂似的。
背後生生嚇出了冷汗。
好在那長睫很快覆下,薛泗雲手指握拳,抵上嘴唇低低咳嗽著,又是那副形銷骨立的虛弱模樣。
“孩兒身體已大好,還請父親母親回去歇息吧,其他事明日再說。”
明日?
證據都被銷毀乾淨了。
羅夫人正要說什麼,卻見兒子搖搖頭,安撫地輕拍她手背。
側頭,果然看見斜側方的歸寧侯,滿臉掩不住的欣慰,更覺諷刺。
自從侯爺手握軍權卻因舊傷複發被迫留京休養後,心愈發偏向那些賤種。
要不是聖上跟她娘家壓著,說不定真被那些賤蹄子說動,打著防止薛家香火傳承的旗號,將庶子記在她名下。
那才是兒子的催命符!
“還是明璋識大體,你且寬心,為父定然給你個交代。”歸寧侯這麼說,心裡自然是有了懷疑的對象。
明璋,正是薛泗雲表字。
薛泗雲懨懨的垂下眼。
寬大袖擺下的右手指腹,一下一下輕輕撚著紅菩提手串。
烏泱泱的一屋子人很快散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