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夫婦,金嶽龍,加上沈夢昔,四個人圍桌而坐,吃著炸醬麵,
沈夢昔舀了兩勺炸醬,放入菜碼,一起跟麵條拌好,簌嚕一口,吸進一大口麵條,發出驚喜地歎息,一邊咀嚼一邊衝廚師老範豎起大拇指。
麵條勁道有嚼勁,炸醬裡的肉丁和香菇丁香得恨不能吞掉舌頭。
林惠雅呆呆地看著沈夢昔唇上的醬汁,提醒她擦掉。
沈夢昔用手絹擦掉,咽下口中食物,“老範,你的麵太好吃了!以後我每年就是坐飛機也要來吃一次!”
老範得此讚譽,美得人都飄了起來。
“勞駕來瓣蒜!”
“得嘞!”老範顛顛兒地去取蒜,“他們都不吃,嫌臭,您可是個會吃的主兒!”
金嶽龍也學著她的樣子吃出簌嚕簌嚕的聲音,沈夢昔說“這種聲音是對廚師的尊重。”
“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金嶽龍笑著也咬了一口蒜瓣,“臭就臭吧,反正也不是我一個臭。”
沈夢昔吃了滿滿一大碗麵條,又意猶未儘地挑了一筷子吃了,老範勸道“下回再給您做,彆一回就吃頂了!”
沈夢昔好久沒有吃這麼多,撐得在院子裡轉圈,看得林惠雅夫婦直笑。
在北平住了一個月,沈夢昔看了風景,逛了天橋,聽了戲,也被帶著見了幾個文化名人。阿歡催了幾次,沈夢昔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臨回上海,林惠雅到她的租處送行,狀似不在意地說“鴻興最近正被一個女學生狂熱追求。”
“他這個年齡正是魅力十足之時,有年輕女孩被迷了眼也是正常。”
“那女孩長得極美,寫的詩句也火辣辣的,‘你笑著緊貼著我,善舞的腰肢越來越輕了,我嫌那音樂,都奏得太重了!’,你知道,鴻興的妻子非常厲害,彆看他總是說怕老婆的國度是更民主的國度,其實他是十足十的敬怕老婆,西湖那件事,大概他也是曾經滄海了,現在的男人多是曖昧一下,並不想負什麼責任,這個徐方方大概要真情錯付了。”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對。”林惠雅笑,“就是這個意思。”
“他的理論真多,大奶奶理論,三從四得理論,怕老婆民主理論,還有什麼?”
“他還說過,‘你要看一個國家的文明,第一看他們怎麼對待小孩子,第二看他們怎麼對待女人,第三看他們怎麼利用閒暇時光’。關於對待女人,他說,被強暴侮辱的女子,不必自殺,女子的貞操並沒有損失。娶一個被汙的女子,與娶一個處女,究竟有何區彆,若有人敢打破這種處女迷信,我們應當敬重他。”
沈夢昔竟不知道,胡鴻興還有這樣的觀點,一時不知如何評價。
兩人在樹下靜默了好一會兒,林惠雅終於說“我始終覺得詩哲的死,我有很大責任。直到生下孩子,我還一度抑鬱,是誠如的安慰讓我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我客觀地說,你是有一些責任,因為他要去聽你的演講。”
林惠雅聽了眼淚簌簌落下。
沈夢昔繼續說道“我曾經留他在上海給阿歡過生日,但他執意要來北平。阿瑀給他買了火車票,但他因為和陸曉眉吵架,一氣之下穿著邋遢的衣服就去了南京,那天有霧,搭乘的飛機取消航班,友人苦留,但他堅持又找了郵政的航班。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個意誌,支配著他,走到了這一步。從這一點看,你也不必過於自責,他是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陸曉眉恨死了我,認為我毀了她後半生的生活。最近聽說,她四處尋找詩哲的八寶箱,要將詩哲當年寫給他的信件和日記,集結成書,公開發表。”
“是的,胡先生曾經給我打過電話,他誤以為箱子在我家裡。嗬嗬,他最看不起我這個土包子,怎麼會將如此珍視的東西放到我這裡呢。”沈夢昔隨口又問“那最後他們找到箱子了嗎?”
“應該是沒有吧,鴻興很是遺憾。”
“哦,找不到也好,許詩哲大概也是不希望信件曝光的吧。”
林惠雅看了沈夢昔許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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