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天盧父一直在關照劉二狗,每次他葫蘆裡沒水了,就再往他葫蘆裡裝點水,每次也不多,小半壺,夠一天喝的。
劉二狗在自己親爹那都沒有感受過的父愛,在盧父這裡全感受到了,雖然盧父自認為自己根本沒做什麼。
他們因為吃的是饢餅和炒米,這兩樣東西都非常乾,越吃越乾,水越發的少了,一個個都渴的兩眼冒青煙。
盧父是不到絕境,絕不會讓盧楨把空間裡水拿出來的,這才十來天沒下雨,離真正的乾旱還早呢,且他早提醒過他們,讓他們多儲點水,剛開始很多人都沒放心上,認為水很重,一人裝個葫蘆就走了。
倒是張順、王耕牛他們,在走商過程中向來聽盧父的,盧父讓他們儲水就儲水,現在都還好,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
二狗爹自己水喝完了,還想搶劉二狗的水喝,被盧父狠狠的訓斥了一頓:“要是不想跟著就自己走!”
二狗爹是個典型欺軟怕硬的性子,被盧父訓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如此又走了兩日,前去找水的張順才終於驚喜的跑回來,朝他們揮著手高聲大喜道:“盧叔!有水,有水了!前麵有個河灣!”
他本以為會看到車隊的人驚喜的麵容,卻沒想到,車隊裡的人臉上尚還未露出喜色,臉色就逐漸轉為驚訝,接著是驚恐。
張順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猶如夜間陰風怒號的聲音,順著眾人的目光,他猛地回頭,就見鋪天蓋地黑壓壓一片,宛如烏雲罩頂一般的蝗蟲呼嘯而過!
本來大家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天上蝗蟲就像下了黑色大雪,又像是下冰雹般砸了下來。
隊伍中有人衝身上撚起一隻土黃色黑斑紋的螞蚱,失聲大叫:“是蝗蟲!”
盧楨抬頭望去,隻聽耳邊不停的傳來狂風呼號一樣的聲音,呼——呼——,天上小黑點遮天蔽日,一眼看去望不到頭一般,密密麻麻。
那種感覺,沒有經曆過蝗蟲的人,是絕對無法想象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懼的,在那一瞬間,盧楨想到的絕不是去抓蝗蟲,而是恐懼、害怕、惡心、頭皮發麻。
盧楨當時的反應就跟腿上裝了彈簧似的,走到牛車車廂後麵,砰一聲把車廂門關上,“都待在裡麵不要出來!哥,是蝗蟲,你用東西把車廂窗戶堵上!嫂子,你幫我看下寶丫和小石頭,不要讓他們跑出來!”
盧家的牛車車廂因為是車鬥改建的,和彆人家從車頭那裡上車不一樣,他們是車尾開門,車尾上車,隻在車頭的那一麵牆中間開了個小窗口。
盧桓雖然腿斷了,但上身都還是能動的,聞言立即將小窗戶的門從裡麵關上。
望著漫天飛蝗,盧父反應極快,從前麵的騾車上跳下到盧楨麵前:“楨楨,快把大網給我!”
盧父說的大網,是他平時沒事的時候,下在離家不遠處的運河中的尼龍網,尼龍網很結實,口子呈長方形,長一米,寬四十公分的樣子,用細竹竿穿著固定,下麵還有一個魚竿粗的手柄。
這大網日常就扔在院子裡的雜物房內,盧楨動作極快的躲到牛車下麵,將大網扔給盧父。
盧母反應也快,她仗著自己的遮陽帽是自帶遮臉功能的,將自己脖子上的汗巾給盧父裹在臉上係好,急促的對盧楨招手:“快,快給我找個東西,我去捕螞蚱!”
之前還在遠處的蝗蟲,此時已經離他們很近了,有的已經落了下來。
盧楨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頭皮發麻躲在牛車下麵問盧母:“找什麼?沒東西啊?蛇皮袋行嗎?”
“行,快拿給我!”盧母目光直視天邊蝗蟲,宛如一個即將步入戰場的女鬥士。
慌亂間,就將她家裡平時進貨用來裝玉米、紅薯的大蛇皮袋給盧母扔過去。
她家門後麵累積了好幾隻大蛇皮袋,不是舍不得扔,而是每次到了傍晚,門口就會聚集很多垃圾,如玉米包衣、萵筍葉等等,然後就用這些蛇皮袋裝垃圾。
此時這些蛇皮袋都派上了用場。
盧楨裝作從牛車下麵掏出的袋子,揮著蛇皮袋大喊:“還有誰要?”
“給我一個!”盧柏立刻過來拿了兩個,還給了一個給盧鬆。
盧鬆休息了這麼多天,身上的傷已經好多了,主要是有盧父給他的跌打損傷的藥丸,他真的以為那是大伯珍藏的同西域商人兌換的藥丸。
“姐,姐,也給我一個!”盧芙蓉那小姑娘半點都不帶怕的,拎起蛇皮袋就去抓蝗蟲,倒是她爹盧有福,嚇得雙手抱頭往騾車下麵躲,隻留一個大肥碩的屁股在外麵,嘴裡還喊著:“都回來!不要去!”
嘴巴剛張開,就被蝗蟲撞了一嘴。
劉二狗現在已經成了盧父的忠實簇擁,見盧父說捕蝗,身體已經恢複的他,立刻拿起自家竹簍,蓄勢待發,隻等著蝗蟲一來,就撲上去。
張順和王耕田也不遑多讓,其他的夥計們反應也都很快,拿麻袋的,那竹簍的,紛紛跑去捕蝗。
見盧父盧母都上都包裹了毛巾,夥計們也趕緊拿出麻布以上,把自己的頭臉都包起來。
除了後來跟上來的兩戶人家,幾乎家家都有麻袋。
他們這些常年走商的人家,哪怕隻是夥計,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麻袋。
“還有誰要袋子?”
有那喜歡貪小便宜的,哪怕家裡有麻袋,也跑過來說:“給我一個!”
幾下功夫,盧楨手裡的蛇皮袋就沒了。
蝗蟲遮雲蔽日,速度極快,不過幾十息的時間,蝗蟲便瞬息而至,頓時,灰蒙蒙、黃騰騰的蝗蟲便鋪天蓋地的向他們撲棱地撞落到莊稼地裡,天空還有烏雲密布一樣的蝗蟲,繼續向西北方飛去。
地裡的稻穀大多都已經青裡泛黃,隻差一個月就能完全收割,此時全都被蝗蟲壓倒,稻子的青黃與蝗蟲的土黃交織在一起,一眼望去,整個世界都仿佛在一瞬間變成黃土色。
劉二狗和盧父是最快撲上去捕蝗的,劉二狗奔著蝗蟲最密集的地方就去了。
盧母生猛的狠,拎著大蛇皮袋就朝撲麵撞來的蝗蟲罩去。
見其他人還在愣著躲避,盧母還不客氣的吼道:“都愣著做什麼?捕蝗蟲啊!”
二狗爹一邊哭一邊喊:“不能捕,不能捕啊,蝗蟲是蝗神派來的,捕不得,捕不得啊!”一邊自己不捕,還阻止盧父他們捕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