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燦若星辰,就連這漆黑的眸子也如這無邊際的夜空一般。
一個酒壇從高空由小逐大的靠近紅璃,紅璃癡癡地望著。若不是蘇宴及時一拉,紅璃想必要被砸個頭破血流。
“咋的,師父不認你,你還想自殺麼?”一驚一乍之後,是蘇宴的輕歎。
紅璃搖著醉醺醺的小腦袋,與蘇宴肩並肩坐在一樹下,琅嬛河水輕淌,訴著衷腸。
她的漆眸裡裝滿了繁星,伸手指著夜空。袖管順勢滑下,露出手臂白皙的一截。
“蘇宴,你看,那是青丘的河燈。”
“胡說,那明明是星星。”
蘇宴見她醉的離譜,想起她方才肆意揮霍自己錢財的模樣,再掏出自己乾癟癟的錢袋一看,這下,真的是被榨乾了。
從此以後,怕是要流浪街頭。
錢袋裡僅剩的銀兩本是還能支撐他們再住幾日,如今全隨著酒壇子打了水漂,所以今夜,隻能露宿這城北的寒樹下。
好在兩人依偎在一起,互取暖意。
蘇宴覺著,有沒有地方住已經不是一個問題了,這種感覺,還不錯。
他淡淡道,“紅璃,既然你師父不願隨我們離去,那我們明日便啟程罷。隨我回洛陽一趟,我拿些銀子細軟,再——”
他說著,可是紅璃卻一個字兒也未聽進,依然指著那星點亮光,“你看,那是青丘的河燈。”
她呢喃著,終是靠在蘇宴的肩上,沉沉睡去。
猶記幾十年前,她隨師父一同到青丘的河裡放河燈。青丘山上河流百轉千回,師徒二人同在一頭。因師父說,若是分開了,河燈怕是難聚在一起。
可年幼的小狐狸兒並不懂事,她趁師父不注意,叼著那並蒂蓮狀的河燈,偏偏跑到了另一頭。月灼師父一個回頭,小狐狸兒便沒了影。
那日正值八月十五,是人間的中秋之夜。人間流水放酒,熱鬨非常。月灼師父也學起他們的模樣,不知從何處弄來這並蒂蓮模樣的河燈,拉著小狐狸兒一同來放。
小狐狸兒歪著頭,隻是覺得這河燈的模樣好看。可惜不能吃,若是這模樣的糕點吃起來應是不錯。
放了燈,月灼師父在這頭,小狐狸兒在那頭,到後來,也不知兩盞河燈彙合了沒有。
回去後,月灼師父惱了,罰小狐狸兒連做三日的竹筒飯。
小狐狸兒突發奇想,摘來那棗子做成並蒂蓮狀的糕點。遂了月灼師父的心意,這事也就這樣了了。
於是,紅璃的眼中,每看那繁星,就想起那日河燈之事。
星星點點,煞是好看。
“我想家了。”
蘇宴愕然,確認肩上的人兒還是熟睡,方知她說的應是夢話。
便輕言輕語,寵溺地和著她的話語:“好好好。帶你回家~”
雖是這麼說著,可是蘇宴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青丘,該怎麼走呀......
他脫下自己的外披,披在那瘦弱的微微發顫的肩上。她的肩很薄,好似稍微用點力,就會捏碎。
雖說她是一隻狐狸罷,毛發能禦寒,抵得過人間上等絲帛做成的衣裳。但畢竟她現在化成了女子,女子畏寒,還是保暖點好。
蘇宴有時覺得自己也甚是有趣,明知身旁人是一隻狐狸,自己竟然也不怕她.....
難道是因為她太可愛了?
他仔細瞧著這張酒意醉人的臉,燦若桃花。胭紅的小嘴一張一合還在說著囈語,噴灑在他臉上的酒香一如那日。
不行不行,再看,就把持不住了。
要怪就怪她那師父,為何要給她一副魅惑眾生的皮相。現如今,自己倒好,把持不住了就找個凡人女子頂替她。
蘇宴定了定神,又打量了她的腰間,迫使自己轉頭看向彆處。
不行,雖然知道離火珠在她的體內,不可輕舉妄動。
隻是——
他歎了口氣,蜷緊了身子。
這夜是涼的很。
月灼一人在不見影子的大街上晃蕩著,半天也尋不到蹤跡。
兩人到底去哪裡了呢?
他邊走邊思慮著,以至於過了那棵樹,淡去了兩人的背影。
尋跡無果,兜轉之際,他不自覺得又回到了青盈家門口。
抬頭,眼中錯愕。隨後目光一瞥,準備移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