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牆,便是幽靈鬼怪之聲作祟。容長恨炯炯目光,拔劍高聲喝道:“青天白日,舉頭三尺有神明,休要在此裝神弄鬼!”
容長恨放話出來,果然怪聲停止。焦牆轉角,忽見灰發老頭踉蹌走來,衣裳破碎不堪,散發遮了一半的臉,容長恨料定拿玉如意換取大米的乞丐非他不疑。
“你是何人?”容長恨抬高了劍尖。
灰發下藏的亮眼毫無畏懼,老乞丐上前跪地抓住容長恨的衣袍嚎啕激動:“我聽得出你的聲音!少爺,你是旭少爺,我是徳叔啊!我是德叔啊!”
最後重複的兩句話,容長恨醍醐灌頂,仔細打量眼前之人,果然是當年的慕容府管家德叔,兩人驚喜之於又覺得恍若隔世。
容長恨抿嘴笑“不錯,你果真是德叔。”
德叔歎氣,捋好自己的灰發:
“當年府上遭遇慘案那夜,我剛好外出,再回來時已是茫茫火海。我膝下無兒女,除了慕容府無處可去。為有棲身之地,也為保住老爺的宅子,我裝神弄鬼趕走外來的乞丐,有些乞丐驚不住嚇,本又是久餓,竟被我嚇死!實在沒有他法,隻得如此另人難過!”
容長恨安慰一番後又怪問:“你淪落為乞丐,三餐不飽,經濟定拮據。為何拿玉如意去換大米?豈不是便宜了人家?”
“我靠珍藏的玉器換取糧食,既是仇人報複,哪敢拿刻有“慕容”字的家珍去街上招搖。我換一種做法,誰又會在意一個吃虧的乞丐呢。”
容長恨又表示:“你的謹慎是不錯!可大火之中,你如何拿來的寶物?”
“少爺,你忘了你是怎麼逃出生天的了?”德叔領著容長恨轉動後院花壇的石磚,光束照耀進去,通往地下密道的層層石梯清晰可見;再往下,裡頭闊如疆土,竟是一個地下之城。
容長恨知道,此為慕容家地下密室,他第一次知道時那天正用來逃生。
“老太爺一生以“盜聖”而驕傲,他的心思怎不狡猾,當年修葺慕容府時太爺早留了一手。後來那批工人老的老,死的死,府上隻有我和老爺夫人知曉此密道……”德叔帶著容長恨觀儘各個密室,訴儘各處機關。
這些密室有空曠閒置的,皆因慕容宅本就廣;有暗藏殺機危險重重的,使誤入者有進無出;有幾間儲存了大量的金銀珠寶,是慕容則做江洋大盜時畢生所得;也有一堆散落的陳年舊書,是慕容則為尋神石下落搜羅的藏書。
容長恨很是感歎“怪不得當年父親隻叫我沿著道路逃到外頭,不讓進各處密室,否則便困在此處。”
德叔轉動石柱又將容長恨帶到另一間密室,一進入香火味撲麵而來。
長亮的燭光溫暖了冰冷的石室,燒斷的香灰無聲息撲在桌案上,密麻排列的靈位叫人肅然敬仰。容長恨掩鼻的手漸漸放下,父親的牌位,母親的牌位,二娘的牌位,忠誠下人,奶娘,丫環的牌位……百餘冤魂鑄成的黑板白字,在容長恨的眼睛裡變得血紅。
見缺了妹妹慕容綠落的排位,容長恨的目光才重新活動。
“德叔?綠落呢?你比誰都年邁,該知她並非父親的骨肉。故此慕容家的牌位裡將她忽略,那樣就錯了。父親愛屋及烏,二娘跟綠落是一樣的地位。”
“不,不,老奴不敢這樣看輕小姐。”德叔忙解釋:“當年我撲滅大火,親眼看見老爺夫人的屍體,那些被燒焦的屍體雖然無法辨認,但都不是一個孩子的身形。哪怕後來官府來清理屍體時,我在暗中沒眨眼地注意,也未曾見到有孩童大小的屍體。所以我猜測,你和小姐雖然生死未卜,但至少沒有喪身在大火裡。後來我查看機關處被動過,出口處的泥土裡有孩童大小的腳印,更加確信了我的推測。”
“不,那隻是我一個人的腳印,綠落沒來得及跟我一起進入密道。那麼殘酷的滅門,誰不會像我一樣僥幸了,加上綠落的靈位吧。”容長恨哀傷地回憶,他太肯定了,德叔愣著沒理由反駁。
“是,老奴這就遵命。”德叔黯然的背影著手準備,燃起一支嶄新的白燭。
“德叔,神天石與我慕容家是否有牽連?”容長恨冷不丁地問出來,德叔驚了一下才轉過身,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我已是成人,該知道這其中的淵源。”
德叔歎了一口老氣,什麼也不瞞,事無俱細講來“老朽孤伶殘軀,將入黃土。此身有幸伺候過太爺,老爺。當年,太爺還是一名江湖飛盜,無寶不奪,非財不搶,鬨得大有名聲。而立之年無意間盜得了一塊稀世寶石,傳說那就是四塊神天石之一,當時的老太爺年輕氣盛啊!一心占為己有,氣勢漸長。也為這塊石頭引得風波不斷。為絕神石的蹤跡,老太爺對世人謊稱已遺失,並且娶妻生子退出江湖,大隱於市。”
“那神石呢?真的遺失了嗎?”
德叔回答他“真的,遺失了。我再沒聽老太爺提起過。”
容長恨追問不舍“當真?”
“慕容家本該是書香家族,不念名利,你祖父卻因神石之貪誤了秉性。孩子,神石並非什麼好東西,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就怕你跟老太爺一樣,查出來後也陷入邪念中去。老奴言儘於此。”德叔字句良言,肺腑銘心。
容長恨不再追問,念及德叔一番勸告,雖是大道理,不往心中去,倒覺德叔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