謐兒也不明白師父為什麼哭了,既沒搶她喜歡的男人,也不是女兒被人拐了,搞得很傷情似的。
百裡無香也自感無狀,轉身背對著謐兒,將眼淚收了收,嘀咕了兩句“男人無情,不愛你的男人更加無情,但願你不要走上為師的舊路。”說完已輕腳離開。
這話說得…再直白不過了,原來師父被男人拋棄過呀,謐兒不以為然地咂咂嘴,“鬼才會走你老路呢!”
哈哈,話說回來,謐兒是斷然不敢跟師父說這句話,這種話隨便表達一下立場就好了,她還是很尊重師父的。
日月宮,冷如寒冬,靜如死水,一片落葉掉下來,都是死亡的氣氛。
日月宮地下有一間如墨般漆黑的密室,專門用來關押人,可日月宮多為奪命,一言不合就取了命,關押人幾乎是件多餘的事情。所以這間密室本來是用來關押違反宮規的自己人,但至今為止也沒有哪個自己人進過。
當這座密室終於有了人的氣息時,關押的也不是日月宮的人。密室裡一絲罅隙都照不進光明,但是隨著某個人一吼叫,便是地動山搖的大動靜,也沒人會理會這種大動靜。不見有人來,他隻好放棄掙紮,剩下拷鏈聲噠噠地難聽刺耳。
石門一動,開門的聲音轟轟如雷,一束光線有幸得窺探密室真容。慕青衣端著飯走到容長恨麵前,將碗筷遞到他嘴邊,示意讓他喂飯。但是容長恨的神智已成了魔狼噬虎的意識,連做人該具備的食與言能力都泯滅了。一看到人來就殺意四起,礙於鐵鏈的束縛,隻能狂暴地叫喊。
他究竟想喊什麼,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慕青衣無言,靜靜瞧著容長恨,眼前仿佛有一扇宅府朱門慢慢推開,從裡麵跑出三個調皮孩童…但是宅門一關,又什麼都結束了,那三個孩童也各奔東西,自有自的歸途…
“時至如今,也不知道是否該喚你為兄長。”慕青衣滿腹傷心,眼角堆滿了哀愁,反正容長恨也沒意識去聽她說話,就當是自言自語吧,“兒時的慕容府,原來隻是我的半個家,你喚我母親為二娘時,你亦知我們非親兄妹。我不想作漠北人,也不想作日月宮的殺手,江湖,朝廷,漠北,中原,神天石,它們交織起來,變成一麵可怕又逃不開的網,扼殺了那麼多美好的東西…”
容長恨有意無意地看著說話的人,又似懂非懂地朝她眨巴眼睛,嘴角彎起笑弧,像一個隨時會伸手要糖的小兒,漸漸地安靜下來不發出一點聲響。慕青衣還以為他在聽,原來他隻是累困了,睡起來一點也不和平,像一頭失驚的野獸。
“…你等著我,我想辦法拿回髓簫,他的髓簫定能幫你化解體內的魔戾。”慕青衣微笑一語,不再久留,起身就欲要抬腳離去。
可能是“髓簫”兩個字驚醒了容長恨的潛意識,他忽然怒眼一睜,整個密室又開始山搖地動。慕青衣回頭看了一眼,容長恨的魔戾讓她深深明白,日月宮毀滅神石的使命,是多麼聖神偉大。
日月宮的存在對於世間來說,不一定很友好,但不多餘。
她身為漠北王庭人卻為中原皇室賣命,背上背叛國家名族的罪名,拯救的卻是天下蒼生的秩序。
阿古思理解不了,因為他一心想複前朝;
祈貞理解不了,因為他覬覦神石權利;
燕王理解不了,因為他想越過太子稱帝;
…
“主宮!”易半六的聲音傳來,慕青衣出了密室坐在堂前,目光沒有任何溫度。
“你收到的線索如何?”
易半六知道她剛從關押容長恨的密室出來,偷偷瞟了一眼密室的方向,回答也沒有任何溫度“主宮,屬下已查清,髓簫果真在燕王手裡。近日來他秘密找尋偏遠地區的樂伶,試圖吹響那把簫。”
“果然如此。”慕青衣對於燕王為何吹不響簫的原因了如指掌,不準備透露給任何人,偏偏易半六多嘴要問了一句。
“屬下鬥膽問一句,燕王為何無法奏響那把簫?”易半六暗暗抬頭打量慕青衣的表情,他知道慕青衣跟蘇詮親密,她定然知曉其中奧秘。
慕青衣聽得易半六問起此事,眼神飄忽到彆處,淡淡搪塞“我如何能知?”易半六盯望慕青衣的眼色已變。
“你隻需盯緊燕王的一舉一動,找個時機混入伶人當中,伺機奪簫。”
“是。”易半六離去。
關於奏響髓簫,那是一個重大的秘密,慕青衣不會輕易告訴易半六這個秘密。髓簫出自於琴玉郎之手,當初他臨死時才把髓簫贈給蘇詮。髓簫藏石,九穿星劍也藏石,它們的共同點是認主,所以隻有主人才能吹得動髓簫。說到如何易主,就要想到琴玉郎死的那時,他雙手血淋淋將簫贈給蘇詮,過後第一個吹簫的人,才是髓簫的主人。簡答來說,就是用血才能讓髓簫易主,除非蘇詮死。
嗬,琴玉郎的東西,永遠跟血脫不了關係。
關於這個秘密,慕青衣想過,如果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會不會供給人聽。換一種說法,就是值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去守護蘇詮的命。
易半六本是日月宮的人,與慕青衣有著共同的使命。髓簫如何易主的秘密,本不應該瞞著他,慕青衣終究還是因為一已情絲瞞了。可是她忽略了,中途回到日月宮的易半六,永遠不會太信任這個新主宮。
蘇府內,蘇守望杵著拐杖在門前,老態著急地等著兒子回來。
等到的卻是醉熏熏的兒子,蘇詮不知天南地北地歸家,如果不是仆人扶著指引方向,都快把牆當做門去撞開,不撞開不罷休的那種執著。
整日這般醉生夢死,已不是第一次了。前天蘇詮在房間裡喝醉了,嚷嚷著準備下樓梯去找慕青衣,被阿福死命拉住,他哪裡下的是樓梯,卻是站在欄杆麵前。樓足足有兩層高呢,摔下去的話,蘇家不得出一對殘疾父子。
“你給我過來!”蘇詮疑惑一聽,眯著醉眼瞅,還知道是父親在嗬斥他。可是望來望去,有兩個父親在責怪他,然後又看出好多個父親。
蘇詮踉蹌走過去,對著父親醉笑“爹,你一個人罵我還不夠,準備變出好多個爹來罵我呀…”蘇詮說完一抬手,又是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