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倒是句話呀,你真的做過那樣的事麼?”蘇守望的話又是急又是氣,畢竟同床共枕多年,夫妻之間是最了解彼茨,她的一個眼神一個顫抖,他已知道了大半。
百裡無香上前拉扯起蘇夫人,哼笑著:“這個毒婦自然不敢回答你,因為近年來,她的惡夢中,肯定有一個嬰孩哭著來向她索命!”
“哇,哇…”
“嬰孩”兩字話音剛落,便響起嬰兒微弱的啼哭聲。蘇夫人聽了早嚇得縮到樹的角落,瞳孔不斷地擴大,像是看見了世間上最恐怖的嬰靈,話語瘋語起來:“那孩子來找我了,那孩子來找我索命了!……”
蘇守望的歎息,沉重而悲切,像一輪紅日寂寥地落入西山,手指深深嵌入泥土裡,“夫人,你好糊塗哇!”
百裡無香跟著那陣嬰兒啼哭聲走進花洞,再出來時,懷中抱了一個男嬰而來。她的表情,自然沒有母親抱娃的慈祥,有的隻是黑白無情索命般的絕情。
“把孩子還給我,求求你了,把孩子還給我!”一隻沒有血色的手緊緊抓著百裡無香鮮豔的袍角,周舒媚像一隻失了顏色水分的花朵,軟塌塌地垂在地上,衣衫血汙,求著,喚著,跪著,趴著。
蘇守望的兩隻眼角,刷刷滾出兩行大淚。
蘇詮到了屠花林內,再往前一步,百花凋零便是毒區,他救父母心切,顧不得那麼多,毫不猶豫地跨出腳步,忽被一隻手抓了回去。
“青衣?”他有點驚訝,不敢相信她會出現在這裡。
慕青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無言,從懷裡拿出一瓶子東西扔給蘇詮。蘇詮知道那是毒花的解藥,想聲“謝謝”時喉嚨如被什麼灌住了,一張嘴就是含糊不清的問候,“你肯來……”
她目光沒有正望他,提腳穿入屠花林內。蘇詮服下藥後,緊隨其後。
未到目的地,已經聽到了那催人淚下的請求,“救救我的孩子……”
百裡無香一腳踢開周舒媚,周舒媚爬起之時瞧見有蘇守望在旁,如同見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抓著他:“蘇將軍,救出她手中的孩子,那是你們蘇家的骨血啊!你不會忍心看著自己的孫子死在眼前的,對不對!”一麵著一麵磕頭地求。
可是周舒媚不知道,蘇守望就是百裡無香請來看戲的,他自己也是個俘虜,是個廢人,能耐百裡無香如何。
蘇守望顫抖地扶起眼前人,其實他什麼也做不了。
“蘇守望,怎麼樣,是不是非常痛心!”百裡無香越發得意地笑問,懷中繈褓嬰兒的哭聲逐漸弱去,身上的青斑乍入饒眼球,像一朵朵毒菌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蓬勃生長。
蘇守望無奈地磕頭,“香兒,他隻是一個繈褓嬰兒,你也是做過母親的人,你再怎麼狠心,拿他下手,難道你就開心了嗎?我今日拿我這條老命救這個孩子,你愛怎麼處罰,隨你發泄。”
百裡無香隻當做是聽了一個笑話,禁不住淒慘哈哈苦笑起來,道:“難道當初我懷的就不是蘇家的孩子?你!還有她!你們每一個蘇家人,哪一個有憐惜過他!”手指如弓箭離弦直直刺向眼前那對夫婦。
“香兒——”蘇守望一聲無助拖著長音呼喚,乞求她能夠罷手。
可惜,蘇守望越是這樣,百裡無香就越想要毀了這孩子,她的心可不是軟就軟的。
“我孩子所受的待遇,我也要這個孩子受一遍!”罷一腳一挪,走到那個可怕的坑前。
高高攏堆起的泥土,那個像一口井般深邃土坑,百裡無香的意圖,可想而知。
“求你了,不要!”周舒媚的嗓音已呼喊到乾啞,仿佛有一塊碳在喉嚨裡燒灼。她十爪趴著地,抓著一旁的草枝,隻要是能借助爬過去的東西都被她生生攥在手裡,像一隻馱著背殼的可憐蝸牛,一邊爬身後一邊留下光亮的痕跡。
血淋淋的曲線,歪歪扭扭像一條毒蛇。
可惜距離太遠了,周舒媚不過是杯水車薪,怎麼也趴不到百裡無香的身旁,阻止不了她鬆手的那一瞬。孩子很安詳,沒有哭鬨,閉著眼睛接受著這場被人算計的苦難。
降落的孩子,一點在周舒媚的目光裡掉下去,“不要…”
忽然一根青絲直直拉去,趁孩子落地之時將他救出虎口,周舒媚苦笑著,孩子沒有落地,心裡的大石頭落地了。她再看時,是蘇詮和慕青衣前來。
周舒媚奮力爬向蘇詮,累得話兒斷斷續續:“…蘇詮,救救他,快…救救你的兒子!”
一旁的慕青衣瞧了瞧繈褓裡的嬰孩,哪個剛出生的健康孩子不是哭聲洪亮,皮膚白嫩,可是這個孩子氣息微弱,生命的體征逐漸消失,從頭臉到四肢,都布有青黑色的斑塊,滲讓慌。
“你的孩子,他…沒救了。”青衣淡淡吐出一句事實。
百裡無香見是慕青衣和蘇詮趕來,陰冷地哼:“蘇詮,你還真是不錯呐,還帶了心上人來送死!”
蘇詮不理會她,忙去扶了扶老爹,又扶起母親,蘇夫人看見寶貝兒子,更不知道是喜還是憂了。
“百裡無香,我蘇家和你究竟是有何仇恨,一家三代,你偏誰都不放過!”蘇詮咬牙切齒問道。
這個毛頭子一事無知,真是錯過了一出好戲,百裡無香笑道:“可惜你來遲了,一段故事,倒是漏聽了!不過,我要的人命,倒是不會漏!”罷便伸出花針攻擊慕青衣,試圖搶回她手中的孩子。
慕青衣三兩下,身姿如翩翩玉蝶,巧妙躲過花針。周舒媚瞧見孩子在慕青衣手裡,隻得轉眼向乞求道:“青衣,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從前是舒媚錯了,我給你磕頭……”
慕青衣一把拉起周舒媚,將孩子交到她手上。
周舒媚立即抱緊了孩子,依偎著一番親昵,正欲要逃時,才關注到孩子身上的黑斑,她驚恐地喚:“孩子,孩子!”
“青衣,求求你,拿解藥救救我孩子。”周舒媚哭的梨花帶雨,從前百般針對的人,今日卻要跪在她的腳下。
“我過,他沒救了,生下來本救活不過幾個時辰。”慕青衣冷冷地。
蘇詮趕緊過來望了眼孩子,喉嚨欲動不動,慢吞吞地問:“百靈宮的繁縷,也沒辦法嗎?”
“哪怕是晏薑在,她也束手無策。”
百裡無香大笑起來,就像一道道霹靂滾在地上,“這孩子,生下注定是活不了幾個時辰,周舒媚,你可知,這是叫做自食毒果!”
周舒媚頓時就像發瘋一樣抓著四地的泥土,好似那泥土是百裡無香,惡意地:“不,我練了毒攻百毒不侵的,況且我懷孕後我也再沒練過毒功,一定是百裡無香在暗中給孩子下的毒,蘇詮,你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子報仇,殺了這個毒婦,不,要千刀萬剮!……”
慕青衣心下頓起幾分憐惜之意,再望了一眼那孩子:“這是母胎裡帶來的毒……”
大家聽了慕青衣的話,紛紛將目光投向百裡無香,她笑了笑道明:周舒媚,你還真以為我讓你練的毒功會百毒不侵,你還真以為是你專練的毒攻,你難道沒發現麼,我跟謐兒從不練你那套毒功,你所練的毒功,每精進一層,花毒就會逼近體內慢慢累積一層毒素,其實練功的時候你一剛開始就覺察到不對勁了,被我三言兩語地就打消了你的顧忌,這都因為你實在太蠢了!”
“嘣”一聲,聽了實話的周舒媚忽覺得大腦裡的神經崩潰了,這時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個栓線的人偶,是他們的棋子,一直都是彆人用來對付蘇家,對付周家的棋子。不論是這場懷孕,還是上次的燕王借兵滅了日月宮,自己都為他人做了嫁衣……
周舒媚此時已崩潰,她的目光忽然轉到一旁的慕青衣,陰鷙地對百裡無香:“你該知道,蘇詮喜歡的人不是我,為何如今慕青衣卻好好站在這裡,你該針對她,那才是戳了蘇詮的心頭肉!”
慕青衣聽到此言,麵如冰霜,不為之所動,仿佛與她無關。
百裡無香走到舒媚旁邊,尖利的指甲托起她的臉,毫不遮掩地帶著怒氣,“你急什麼,愛蘇詮的,或是蘇詮愛的,都是我視為仇敵的!所以我要你們一個個都在我手裡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