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七,午時,長安城南永安坊,趙王府彆院,梅雪齋。
一扇灰色的木門前,一個頭戴文士方巾、身披青灰鶴氅的青年正在敲門。一位儀容絕世的少女跑來打開大門,一見那青年便不禁雀躍道:“李義大哥,你來啦!”
來人正是李義,他一進門就笑吟吟地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葡萄般大小的鐵絲籠,說道:“怡清……你看看,這是什麼?”
“鎖妖籠!太好啦!它怎麼到了李大哥的手裡?”怡清歡呼道。
李義將鎖妖籠交到了怡清的手裡,笑道:“說來你也不信,它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李大哥騙人!它明明是被一隻狐妖給偷走的。前日我還循著那狐妖的血跡找到了她的所在,本來我已經打贏了她,眼看著就要取回我的鎖妖籠。誰知道半路又殺出來一塊病木頭,還把我的寶劍給……”怡清撅著小嘴說道。她回想起前天傍晚,被徐恪將自己的寶劍斫斷,心裡頭氣就不打一處來。但她生性要強,自不願在李義麵前說出自己寶劍被人打斷之事。
“一塊病木頭?”李義不解道。
“哼!就是一塊病木頭!仗著從我太師伯祖那裡,偷學來了一招劍法,就自以為了不起死了,看本姑娘下次不殺他個落花流水!……”怡清兀自憤恨地說道。她想起之前在玉山雨廬中,徐恪旁邊的慕容嫣口口聲聲呼他為“無病哥哥”。心中不禁恨道:“什麼‘無病’,我看你有病才是!還是一塊有病的木頭!”……
怡清與李義一邊說話,一邊並肩往內院走去。正午的陽光照在他們兩人的身上,也照在他們身旁一排排的梅樹上。此時,那紅豔的梅花正淩寒綻放,馥鬱的芬芳隨風飄揚,纏繞在他二人的周圍。和煦的陽光讓人心生溫暖,沁人的花香又讓人心中陶醉……
整座王府的彆院構造簡陋,也隻有三進院落。前麵兩進小院普普通通,沒有幾處房屋,隻最裡麵卻是一進大院。院子裡甚為寬廣,地麵上鋪設著平整的青磚,院子兩旁栽種著梅樹、桃樹。整座“梅雪齋”中,除了怡清與怡塵居住之外,未請一個仆從。此時,陽光將斑駁的樹影投射在地麵上,微風又將樹葉兒輕輕搖動,景色不勝清幽……
“二師姐,快來看看,誰來啦?”怡清一踏進內裡的大院,便不禁叫喚道。
一位神色莊重的中年道姑忙走了出來,迎麵向李義施禮道:“貧道見過王爺……”
“怡塵師姐,我說過多少次了,叫我李義就行,或者叫一聲師弟也行啊!”李義忙低頭還禮道。
“李大哥羞不羞!論年紀師姐還沒你大呢!”旁邊的怡清笑道。
“嗬嗬……咳!……其實我這年紀嘛……也不大呀!這‘師弟’還是叫得的……”李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情略微有些發窘道。他心中暗想,我什麼時候跟你怡清說過我的年紀了,我這個秘密,又怎麼被你猜到的?
怡塵見狀,忙打圓場道:“王爺乃性情中人,又這般禮賢下士,你我既都是道門中人,貧道便也不客氣了,今後便叫你一聲‘師兄’就是……”
“也好,也好!”李義笑道。
“李師兄,請!”怡塵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三人便一同進了內室落座,怡清奉上了清茶。
“怡塵師姐,我這十七妹最近怎麼樣?沒有刁難你吧?”李義喝了一口清茶,微笑道。
怡塵回道:“靈鈺公主心質良善、秉性淳樸,是一塊可造的璞玉。隻是我與師妹本是奉師命送信而來,如今信已送到,我二人也已叨擾李師兄甚久……著實是該回去了。”
李義忙道:“怡塵師姐,這可不行啊!我那十七妹的性子,連我父皇都拿她沒轍。她這拜師也才剛剛兩月,若讓她知道我把你們放走了,非得到我府上鬨翻天不可!不行不行,師姐萬萬不能走!”
旁邊的怡清也道:“是啊!二師姐,李大哥也是一番好意……再者,靈鈺待我這麼好,我們這突然走了,她可是要哭的……”
怡塵斜了一眼怡清,道:“是你舍不得離開這長安城吧?從小就屬你最頑皮,哪兒有熱鬨,就往哪兒鑽!”
怡清頗覺有些難為情,便拉著怡塵的手,一邊不停搖擺,一邊忸怩道:“哎呀!二師姐!師傅臨彆時不也交代我們,要相機行事,幫助李大哥,護住玄黃劍麼?我們眼下留在長安,也是……也不算違背師命啊!”
怡塵平素就最怕她小師妹這一招,一旦纏住她的手撒起嬌來那可是沒完沒了。當下她便忙不迭地說道:“好好好!師姐聽你的……就留在長安,留在長安……不過,至多再留兩月啊……”
李義也朝怡塵略略拱手,笑道:“我十七妹能有怡塵師姐這樣的師傅,那可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李義代我十七妹謝過師姐了!”
怡塵道:“貧道這點微末的功夫,比起李師兄那可差得太遠啦!今後,隻盼莫要耽誤了靈鈺才好啊……李師兄為何不親自傳她道法呢?”
李義道:“師姐過謙了,我這十七妹呀,被我父皇寵壞了,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我的話她根本不聽,再者我的那些法術也不適合女孩子學。如今,師姐一來,立時就將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師姐的本事,可比我李義強得太多啦!”
怡清忽然又問道:“李義大哥,我的鎖妖籠裡,原來那隻肥嘟嘟的大白鼠呢?”
李義笑道:“怡清啊……人家好歹也是一隻修行了幾百年的鼠妖,就被你這麼抓來放在籠子裡觀賞,這可太不近情理了,昨日我已將他放了……”
怡清一跺腳,顯然有些不甘心道:“李大哥,這隻大白鼠可跟彆的不一樣,他還能說話呢!這麼好玩的白鼠,你……你怎能放了?他不過一隻鼠妖罷了,我峨眉派手裡,抓過多少妖物!也不多了他這一隻鼠妖?”
怡塵道:“怡清,不可無禮!妖跟妖也不一樣,那隻鼠妖渾身上下並無一點戾氣,他也不過偷了你一把寶劍罷了,你已關了他十多天,也算懲戒夠了,難道還要關他一輩子啊?”
怡清嗔道:“二師姐,你也幫著李大哥說話!”
李義忙笑道:“好了好了,怡清啊!李大哥彆的本事沒有,這抓老鼠的本事還是有的,下一回,李大哥一定幫你抓來一隻白白胖胖的大白鼠,好不好?”
“也要會說話的!”怡清又轉嗔為喜道。
“好好好!”李義滿口應承道。暗地裡他卻發起了愁,這普天之下,會說話的鸚鵡好弄,會說話的老鼠卻叫他去哪裡找?不過,他此時見怡清臉露淳樸無邪的笑容,心中卻是一軟,暗道:“隻要你怡清高興,便是上天入地,我李義也要為你想法子辦到!”
三人又隨意聊了一會,見時候已不早,李義便起身告辭。怡塵還待挽留李義用一頓素齋,但李義堅辭不用。怡塵便叫怡清送李義出門,臨彆時,怡清問道:“李義大哥,你府中可有好的寶劍?”
“當然有!你要麼?”李義道。
“要要要!你都有哪些名劍啊?”怡清問道。
李義道:“太阿、工布、乾將、莫邪、魚腸、承影、湛盧、赤霄……你要哪一把?”
怡清笑得合不攏嘴,道:“這麼多名劍,李大哥府裡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