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很大了,有位古代的文學工作者形容“雪花大如席”,那是扯,但安城這場雪,確實有些誇張。完全沒有了紛紛揚揚的飄逸感,除了物質形態不同,密度和速度如同傾盆大雨,三個人僅走出十幾步,身上就被披了一層雪白。
沒有車,自行車都沒有。於金鬥是獨臂,不方便掌握車把,也不好保持平衡,而且從家走到警衛室不過五六分鐘,沒必要置備這種多餘的東西;李曉敏也沒有自行車,曾經有過,但離婚時除了寧寧,讓她帶走的隻有幾件衣服。
這天氣,這路麵,根本也騎不了車,所以於金鬥也沒有打擾鄰居,向他們借車。
於金鬥找了塊結實的被單子,讓寧寧趴在自己背上,李曉敏用被單兜著寧寧的小屁股,綁在他的腰上。他獨臂抱孩子不方便,李曉敏的身體瘦弱,抱孩子讓人不放心,萬一腳下不穩,保不齊再加上一個“病號”。
帽子、圍巾、棉襖能找到的都穿上,三個人臃腫的像一家狗熊。於金鬥還特意找出一個雨衣,將寧寧嚴實的包裹起來,既不透風雪,還保暖。
西北風“嗚嗚”的吹著,卷起地上的積雪,與半空中的雪形成一個個旋渦,暴露出地上凍實的冰麵。行進的方向正頂風,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的用儘全身力氣,狂風夾雜著雪花無情的吹在臉上,睜不開眼,隻能眯成一條縫。
“不用管我,扶著我咱們更走不快,你照顧好自己。”於金鬥對幾次要攙扶自己的李曉敏說道。
就說了一句話,於金鬥的肺裡已經吸入幾股帶著雪茬兒的西北風,又冰又涼,紮的肺管生疼。
艱難的走了十來分鐘,才走到大院主路的岔口。
目標是第七醫院,距離大院最近,平常走著半小時就能到,今天兩個小時能趕到就是燒高香了。衛生所沒人值班,晚上看病的都是急症,衛生所看不了,不完全是技術問題,設備條件,藥物條件都不具備,所以衛生所沒搞形式主義的值班。
大人可以堅持,孩子等不起。幼兒不明原因的高燒,耽誤一分鐘,可能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會消逝。
必須想彆的辦法。
找車,找汽車。
大院裡有汽車並且於金鬥有資格求到的人家,隻有三戶。喬祥棟不熟,僅僅是點頭之交,大院裡所有人進出大門都會跟門衛點點頭;便民店苑大誌家,不過苑大誌每天晚上都會開車回水泵廠宿舍,趕到那裡和趕到第七醫院的距離幾乎沒差;剩下的隻有李焱家了,而且以李焱的性格脾氣和兩人的交情,他肯定是會幫忙。
於金鬥沒有拐上大院主路,而是繼續向西前行。
“於叔,該拐了,咳咳。”李曉敏糾正於金鬥方向性錯誤,許是著急,身體打了個趔趄。
“沒錯,咳咳,聽我的,耽誤不了,咳咳……”於金鬥及時抓住李曉敏的手腕,帶著她繼續向前走。
李曉敏沒有反駁,就這樣跟著他一步一滑的走,儘管心裡還是著急,卻莫名的踏實。
又走了七八分鐘,來到24號樓,兩人相互攙扶著上了樓。於金鬥認識李焱家,以前有兩次警衛室有李焱的電話,是他來報的信兒。
“李工、李工。”於金鬥不敢太用力敲門,十點多了,整棟樓的人都睡了。
“老李,有人敲門,好像是找你的。”李鳳芝推了推身邊呼呼大睡的李焱。
李焱中午喝多了,楊安婚禮上他“被動”的成了“男二號”,敬酒的人多,自然喝得有些“儘興”。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現在隻要是聚會,李焱就是中心人物,至於原因,不言而喻。
有職務,有能力,關鍵還有錢,再加上他的寶貝兒子爭氣,所以但凡“懂事”的人都願意和他結交。
“啊?誰啊?”李焱迷迷瞪瞪的問道。
“聽不出來,聲音不熟。”
“哦,我去看看。”李焱睡覺穿著秋衣秋褲,所以隻披上了外套,起身去開門,“來嘍來嘍。”
“李工。”
“老於?你這是……啥情況?”
“孩子病了,著急去醫院,這天氣走不動,麻煩你一趟,開車送一下。”於金鬥用祈求的語氣說道。
“孩子?”李焱一愣,老於什麼時候有孩子了?
於金鬥轉過身,李焱看到他背上的小女孩,露出的半張小臉紅的“過分”,手挨上碰了一下,很燙。
“發燒了?”
“嗯嗯。”
“我穿衣服,馬上走。”李焱顧不得打聽孩子的來路,趕緊回屋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