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京城畫貴
原本曆史上,長達十多年的國本之爭是一個很複雜的事件。
這裡麵不隻是立誰為太子的問題,還夾雜著大臣之間黨爭、君臣之間權力博弈、情緒發泄、投機等多種成分。
在激烈的情緒對抗下,任何變通辦法都無法實施,導致爭鬥遷延日久,一直拖了十多年才有結果。
這十來年的大明很“奇葩”,一邊在朝堂上進行激烈的國本之爭,一邊同時還打了萬曆三大征。
不得不說,張居正給大明留的家底還挺厚實的。
在原則上,林泰來是不打算深度參與國本之爭。
站在那邊都沒好處,他隻想渾水摸魚,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
並依靠自己最大的才能,做好外交方麵的本職工作。
這次短暫的朝會過後,對很多清流勢力人物而言,就是一個不眠之夜。
比如犧牲自我、給皇帝獻《金瓶梅》何倬大晚上失眠了,跑到了同鄉宋纁家裡訴苦。
宋纁三年前與王司徒爭奪戶部尚書位置失敗後,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當了工部尚書,這些年一直很低調。
宋尚書對何倬歎道:“你這樣犧牲自己,隻是為了將《金瓶梅》禁掉,值得嗎?”
何倬無奈的說:“不然還能怎麼辦?若不如此,其他四人也難以保全啊。”
宋尚書有點慶幸,不隻是為自己,還為四閣老王家屏、刑部尚書陸光祖、大理寺卿孫鑨等人。
顧憲成走之前建議說,三品以上同道儘量避免親自下場撕逼,以保全根基元氣。
幸虧這次都聽了,不然後果還真不好說。
但是顧憲成所說的另一條策略——用一個炮灰挑事,然後其他人假裝奮力搶救,卻失敗了。
不但策略失敗,還搭上了何倬和雒於仁,雖然他們目前仍然健在,但在政治上已經死亡了。
另外與林泰來對過線的禦史錢一本、都給事中王三餘也是處境不妙,肯定要因為“言行不當、徇私廢公”被窮追。
作為沒有親自下場的局外人,宋纁看的還是比較明白:
“如果雒於仁的奏疏不連帶林泰來,也許結果就不會這樣不過現在再說這些也無用了。”
何倬又道:“我和雒於仁打算過陣子就辭官,以後縱情山林之間。”
這是第幾個了?宋尚書雖然不認為自己已經老糊塗,但確實感覺已經數不清了。
三年間,隕落的同道已經有方萬山、辛自修、蔡時鼎、李世達、李淶、石崑玉、許收錢、崔景榮、陳泰來好像還有漏的。
一個兩個的或許還不用太在意,但這數目多了後就讓人觸目驚心!
這才隻是三年而已,再這樣下去,隻怕同道新人的補充培養速度完全趕不上消耗速度了!
想到這裡時,宋尚書驀然驚醒,他們已經發展了十來年、規模不小的清流勢力竟然開始麵臨著生存危機了!
隻是麵對一個林泰來而已,真是豈有此理!
何倬又說:“我等庸才不足惜,但這次能否將錢一本保住?”
“有點難。”宋纁實話實說。
按照傳統玩法,應該是先有一群科道上疏搶救,炒出熱點,然後大佬居中協調。
但眼下這個形勢,己方又遭重創士氣低落,聚集人手不太容易。
而且己方很多人都已經亮過相了,再次聚集聯手,難免有仗勢胡鬨的感覺,很敗路人緣。
宋纁繼續說:“王三餘還好,沒說幾句話,隻是錢一本於今之計,還是及時止損。
讓錢一本自求多福吧,總不能為了一本《金瓶梅》繼續搭人進去了。”
何倬為人還是比較熱血仗義的,“若隻是自求多福,未免讓人寒心。”
宋纁答道:“錢一本的事情並不嚴重,隻是在對線時被抓住了偏私的把柄而已。
他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調出京師,過兩三年,等事情淡化了,再重新把他調回來就是,這是目前最合適的方案。”
“隻能如此了,就讓錢一本力圖自保吧。”何倬雖然還想幫幫同道,但也無能為力。
如果頂層的大佬不肯出麵協調,再努力也是無用功。
臨彆的時候,何倬對宋纁說:“我有一種感覺,林泰來並不像任何我們所知道傳統奸臣。”
宋尚書疑惑不解,“什麼叫不像?因為更跋扈、更囂張、更能打?”
何倬解釋說:“我也很難用語言表述出我的意思,但我可以打一個比方。
傳統的奸臣好比路邊攬客的忘八,高喊著‘陛下來玩啊’之類的話。
而林泰來則能一本正經的說,陛下你最近操勞政務,過於疲倦有傷龍體,應該適當娛樂了。
這兩者之間的區彆,就是我想表述出來的意思。”
正在家裡回味第一次廷議和第一次朝會的林泰來,也被人騷擾了。
騷擾他的人,乃是同窗同年、出自東山王家、拒絕了去禮部當主事的王禹聲。
“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在都察院快呆不下去了。”王禹聲生無可戀的說。
中了進士後,王禹聲一直在都察院觀政實習。
林泰來反問道:“你在都察院呆不下去,與我來說什麼?我給過你機會,你拒絕了。”
王禹聲答道:“本來在都察院觀政也沒什麼,但是最近
你也知道,科道是那些自詡清流勢力的最大窩點,都察院裡這種言官非常多。
最近你又捅了這幫馬蜂窩,而大家又都知道我和伱的關係。
如今的我在都察院裡麵,能好受麼?隻是那幾十道不善的眼神,就能讓我這個無職無權的後輩新人坐立難安!”
林泰來很鄙視的說:“他們又不能把你吃了,如果連這都熬不住,那還做什麼官?”
王禹聲無奈的說:“我可以熬,但在我觀政期結束之前,你是否可以稍微收斂那麼一點點?”
“真沒誌氣。”林泰來繼續鄙視:“如若是我,就趁機碰瓷,拉一兩個老人下馬,位置不就騰出來了?不就可以直接上位了?”
王禹聲:“”
咱是主流官員,和林九元你這種非主流官員沒法比。
這時候,林府門丁來稟報說:“有位叫吳正誌的人,自稱是坐館的同年,在門外候見。”
王禹聲疑惑的說:“吳正誌不是因為隨便詆毀你,被你從庶吉士裡趕出去的那位麼?
他怎麼會主動來拜訪你?你們私下裡勾搭上了?需要我回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