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能有資格給馮君侯灌酒的人沒幾個,在座的全部都是。
更何況大漢皇帝設家宴招待君侯,皇後親自作陪,這全天下也沒幾個能有這個待遇。
可是阿鬥前麵剛剛說了宮裡沒幾壇酒了,馮永卻覺得張星憶捧上一壇又一壇,好像總喝不完似的。
更過分的是,前麵還是蜜酒,到了後麵,居然還有烈酒。
馮君侯大是不滿,這小胖子,看著憨厚老實,沒想到居然也會說謊。
馮君侯一看實在躲不過了,乾脆放開了喝。
酒酣則耳熱,耳熱則形駭。
最後也不知喝了多少,反正馮君侯是倒下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一陣香氣撲鼻,有人喚自己阿郎,服侍自己更衣。
聽到這個稱呼,馮君侯就知道沒錯了。
趁著酒興,一夜裡也不知胡天胡地了多久,最後這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也不知是何時。
但見頂罩輕紗,身蓋絨被,輕紗外麵的燈燭正流著殘淚。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懷裡摟著一個溫香軟玉。
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如同瀑布般流泄於床頭,把她的整個臉都蓋住了。
酒後的迷茫一下子不翼而飛。
驚出一身冷汗的馮君侯有些哆嗦地伸出手,輕輕地撥開遮掩住對方臉龐的頭發。
待看清是誰時,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阿郎,不要了……”
可能是對馮永的動作有所感應,女子在夢中呢喃了一句,“妾太累了……”
“醒醒,你怎麼會在這裡?”
馮永推了她一把。
睡夢中的女子睫毛動了動,然後終於睜開眼,眼中還帶著鬆惺:
“阿郎,你醒了?”
“這是哪?”
馮永環顧四周,發現除了李慕,這屋裡沒一個是自己熟悉的。
“陛下的行宮裡。”
李慕揉了揉眼,又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嗬欠,很明顯是還沒睡夠。
想起昨天一直被阿鬥灌酒灌到深夜,馮永知道對自己宿於行宮中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隻要不是夜宿龍床就行,隻要懷裡摟的是自己的妻妾就沒啥大事。
皇帝讓功臣在宮裡留宿,這是一種恩寵的表現。
“你呢?怎麼會在這裡?”
馮永再次問道。
“皇後派人到南鄉要了些人手,讓妾也跟過來了,說是想見見妾。昨日阿郎在裡頭飲酒,妾就一直在外頭守著呢。”
李慕解釋道。
“這樣啊。”馮永點了點頭,他事前倒是不知道這個事,“什麼時辰了?”
雖然對張星彩的胸懷有信心,相信她不會讓自家妹子乾出酒後趁人之危的事情來。
但不知怎麼的,心裡還是有一點小失落。
李慕起身,探頭看了看案上的夜漏:“阿郎,已經快卯時了。”
冬日裡天亮得晚,再加上門窗皆是緊閉,窗上還掛著毛毯,不看夜漏,還以為是在深夜。
“阿郎,要起來麼?”
李慕又轉過身來問道。
“急什麼?這不天還沒亮麼?”馮永重新縮進被窩裡躺好,“宿醉頭痛欲裂,難受得很,先給我倒杯水。”
冬日裡躲被窩裡是一件美事。
水很快端過來了,馮永一口氣喝光,這才緩解了酒後的焦渴。
榻上暗香浮動,李慕靠了過來,輕聲道:
“阿郎好了些麼?”
說著,伸出纖纖玉指輕按在馮永的太陽穴上,然後順著疼脹之處一直按到頸上。
力道不像關姬那樣能直透筋裡,但勝在正好能按到疼脹之處,讓馮永終於感覺到一陣輕鬆。
“你這手藝不錯啊,跟誰學的?”
馮君侯閉著眼,吐出一口氣,問道。
“南鄉醫學院裡頭,有女醫工會按摩之道,妾有時熬夜,會有偏頭痛,叫她們上門幫忙按一下,能輕鬆不少,所以跟她們學了一點。”
李慕輕聲說道。
“南鄉這麼一個大攤子壓到你身上,倒是讓你受累了。”
“妾倒是喜歡這樣的日子,累些也開心。”
李慕聲音裡帶著歡喜與感激,“這世間,也就隻有阿郎能給妾這等日子了。”
馮君侯聽到這話,心裡舒坦。
他睜開了眼,但見眼前輕紗拂動,帶起縷縷暗香:
“這也是你有本事,換了彆人,你看我會不會交給她?”
從一開始認識李慕,就知道她是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至少反抗精神要比普通的世家女要強上不少,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聽到馮永這般讚她,李慕滿心的歡喜。
這個男人,對敵人是“心狠手辣小文和”,對外人是“深謀遠慮陰鬼王”,對內嘛,卻是巧言令色兼好色馮阿郎。
更重要的是,彆人不知,作為他的女人,李慕卻是知道,阿郎比起這世間的男子,胸懷不知寬廣多少。
讓人當真是愛極了他。
“南鄉那邊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蕭關一戰後,事情太多,剛回到平襄,又要著急趕路回漢中。
馮永隻知道有一些人在前段時間似乎有些跳。
李慕捋了一下披散的頭發:
“倒也沒多大的情況,就是李家大房的嫡孫聽聞阿郎要回來,這幾日從早到晚等到晚,就想妾給個準話呢。”
“妾也沒理他,他隻怕是到了今日才會知道,妾已經不在南鄉。”
“李家大房啊,他們倒是不死心。”
馮永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一直就沒死心呢。”
李慕縮在馮永的懷裡,柔聲道,“阿郎這回打算對他們怎麼辦?”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果還真是被李十二郎料中了,這枕頭風開始吹了起來。
“社會與曆史的進步,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馮永突然說了一句讓李慕感覺莫名其妙的話。
後世的法國大革命還有波旁王朝複辟呢。
作為舊式世家大族代表的李家大房,哪會這麼容易死心?
除非是人道毀滅,否則就憑他們這數百年來積累下的底蘊,也足夠他們撐上十數年甚至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