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要記住,現在我們隻需要看大漢臉色就行了,不需要考慮其他。”
既已投漢內附,那麼部落最後會如何,皆由大漢之意。
竇賓看向前方的目光變得幽幽:“說不定,大漢還會樂於見到這樣的事呢?”
說了這麼一句,竇賓又看向竇速侯,淡然一笑:
“放心吧,吾心中有數。眾人就算是要怨,那也是怨吾。然,吾已老矣,活在這世上的時日,可以屈指數之。”
“吾死後,何懼眾怨?且此戰過後,吾打算將部族一分為二,你們兄弟二人名下各領一部,如此,吾父子三人,則可在長安安心享樂矣!”
大戰當前,竇賓父子不關心陣前戰事,卻關心戰後享樂之事。
一將無能,隻會累死三軍。
再加上沒鹿回部部眾苦戰得不到休息。
正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
師老兵疲,又被竇賓強令一頭撞到拓跋部第二道壕溝上,遇到嚴陣以待的拓跋部眾。
還沒等填完壕溝,就在拓跋鮮卑的反擊下,開始出現了小股的敗退。
很快,本就傷亡慘重,疲憊已極的沒鹿回部,被這小股的敗退引發了更大的潰敗。
拓跋力微征戰草原數十年,又占有地利,豈會看不出沒鹿回部乃是強弩之末?
“殺過去!不要放過他們,殺光他們!”
若非要坐鎮軍中,統協各部,拓跋力微恨不得就要直接上陣,追殺那些開始倉皇後退的沒鹿回部雜種。
拓跋鮮卑的勇士響應著大可寒的號召,呼嘯著,不顧寒冷,開始反攻。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已經變得有些混亂的沒鹿回部,被敵人這麼一衝擊,無力抵抗。
雖然還有人努力抵抗,想要穩住陣線,但更多的人卻是在不斷退縮,甚至向後跑去。
僅有的那些抵抗,最終被淹沒在屠殺的浪潮裡。
殺死了一名沒鹿回部雜種,聽著對方的慘叫聲,拓跋鮮卑的騎兵隻覺得這叫聲無比美妙。
眼中閃爍著興奮而又嗜血的光芒,看著那些正扭頭向後跑的敗兵,就像是一頭頭亂竄的牲畜。
大可寒說了,隻要打敗沒鹿回部,那麼搶到的東西,就屬於誰的!
“殺!”
馬蹄愈急,像索命的鬼魂。
在拓跋鮮卑眼裡,屠殺開始了……
“這邊,往這邊,走這裡!”
第二方陣的胡騎義從軍,早就在軍陣中開出了三條退兵通道,讓敗退回來的沒鹿回部得以通過。
竇賓父子同樣是處於敗軍之中,他們甚至是發現苗頭不對,就立刻帶頭逃跑。
反正大漢將軍說了,隻要儘力就好。
竇賓自認為已經儘最大努力了。
不可能指望沒鹿回部能打得過索頭部。
兵敗如山倒……
有人順著退兵通道跑回了陣後,也有人如同沒頭的蠅子,一頭撞到軍陣前。
“那邊!那邊!”
眼看著敗兵越來越近,有大嗓門的士卒大聲呼喊著,同時不斷地揮舞著手裡的小旗,給他們指引方向。
然而胡兵散漫的缺陷,在這個時候無限擴大。
他們當中隻有少部分人能保持一些理智,聽懂了喊話,也或者是看懂了小旗的意思。
轉頭就向正確的方向跑去。
但更多的,是被恐慌裹挾著,慌不擇路地繼續向前衝。
同時嘴裡還用胡語喊著救命,不斷地揮手,試圖讓前方組成軍陣的義從軍讓出一條路來,讓他們逃回去。
“準備!”
“放!”
鳴鏑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向前射去。
這是最後的警告,但絲毫沒有發揮作用。
“放!”
“蓬!蓬!蓬!”
敗兵剛一越過警戒線,義從軍的將軍就毫不遲疑地下令。
一時間,箭如蝗飛,箭矢幾乎遮滿了整個天空。
敗兵眼中的恐慌,就成了恐懼。
隻是這個時候,他們就算是再掉頭,也已經來不及了。
絕望的瞳孔裡,箭矢越來越大。
“噗!”
如擊敗革的聲音。
“哧!”
穿透了肉塊的聲音。
連人帶馬,倒下了一大片。
原本應當是協同作戰的同袍,變成了劊子手,絕望無比的敗兵們開始怒聲大罵,放聲大哭……
但不管是叫罵還是哀求,都無法動搖義從軍。
“舉!”
排在最前麵的義從軍步卒,甚至還舉起了長矛。
敗兵終不是有組織進攻,被強弓硬弩射了兩三波,逼得他們要麼掉頭,要麼向彆處而去。
緊隨其後,驅趕著敗兵而來的拓跋鮮卑,對著敢於掉頭的同樣是毫不客氣,一陣手起刀落,把最後那點敗兵也驅散了。
原本有打算趁亂兵占些便宜的拓跋鮮卑,看到無法利用敗手,仍心有不甘地嘗試衝了兩次。
奈何義從軍早有準備,嚴陣以待,拓跋鮮卑丟了百來人馬,又退了回去。
而竇賓父子,早已是趁著追兵被義從軍擋住,狼狽不堪地回到中帳請罪。
“吾父子無能,有負將軍之托,請將軍賜罪!”
鎮東將軍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竇賓父子。
但見父子二人身上的甲衣布滿了劃痕與斑駁的血跡,有些地方甚至已經斷裂,露出了裡麵被汗水浸透的衣物,仿佛每一寸都記錄著戰鬥的慘烈。
鎮東將軍久戰沙場,又豈會看不出父子二人的這點小把戲?
軍中早就玩爛了。
不如此,如何體現出戰鬥的激烈和將士的忠勇?
似有若無地一笑,鎮東將軍淡淡道:
“竇首領和少首領率眾殺敵,對敵多有殺傷,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這倒不是什麼假話,能攻破拓跋鮮卑前陣,已經取得意料之外的戰果。
所以對竇賓父子刻意表現出來的狼狽模樣,自然也不用放在心上。
聽到這個話,竇賓父子二人大鬆了一口氣。
很顯然,他們已經過關了。
“將軍,小人還有一事要稟報將軍。”
“說。”
“那拓跋力微,小人自認還算是比較了解,眼下戰局相持,他定然會派出一支人馬繞後,伺機而動,將軍須得多加注意才是。”
“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聽著鎮東將軍漫不經心的話語,竇賓有些不太放心,但又不敢多說,隻能先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