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關城失守太快,山上的守軍一直沒有等到關城主將派來的信使轉達軍令,所以前番沒有動靜。
如今看到漢軍入城,對麵山上的大魏旗幟也沒了,估計這才急忙點燃了狼煙。
趙廣看到狼煙升起,呆了一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偷偷地看了鎮東將軍一眼,看到鎮東將軍並沒有抽他的打算,這才暗鬆了一口氣。
鎮東將軍看著狼煙,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麵色反而放鬆下來,下令道:
“傳令,今日就在關內休息,明日天亮再啟程,前往漁陽縣。”
漁陽縣,乃是漁陽郡的郡治。
同時也是幽州東北方軍事重鎮,從春秋戰國的燕國時起,一直都擔任著防備塞外胡人任務。
直至唐代,其軍事地位依然舉足輕重。
所以這才會有“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的名句。
拿下關口,隻是拿到了進入幽州的鑰匙。
拿下漁陽,才算是打開了幽州的大門。
然而,如何攻下這座軍事重鎮,成了鎮東將軍亟待考慮的問題。
——
與此同時,漁陽城內。
“府君,大事不好,關城示警!”
狼煙如同三條扭曲的巨蟒直衝天際,在關口與漁陽縣這段百來裡的路程,引起了連鎖反應。
每隔三十裡,皆設一烽燧。
每個烽燧,都以最快的速度,點燃了跟關口一模一樣的狼煙。
不到半個時辰,遠在在百裡之外的漁陽太守趙愷,就得知關城出現了重大敵情,甚至是讓關口處於極端危險環境的敵情。
“怎麼回事?怎麼可能!”
趙愷幾乎是連滾帶爬般,衝上城頭,遙望東北方。
滾滾狼煙衝天而起,雖無聲無息,卻如重錘般壓在漁陽所有人的胸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趙愷死死地盯著狼煙,指甲已摳進女牆縫隙,嘴裡神經質般地喃喃重複著這個話。
漁陽關口已經好多年沒有燃過狼煙了——就算是這一次漢軍進犯,西邊諸關狼煙四起,但漁陽反而是一直安寧無事。
無他,漢軍在西,漁陽在東,隔了一個代郡和上穀。
而這些年來,王使君懷柔胡人,頗有成效,漁陽更是成了幽州與塞外胡人交易的重地。
因為並州被漢國攻陷之後,漢軍就經常騷擾幽州西北邊,胡人亦被重利所引,紛紛前往平城。
漁陽因有古關馱道和平剛道兩條通往塞外的通道,成為大魏獲取馬匹的最佳地點。
尤其是以古關馱道為甚,自古以來便是從幽州東北出塞最好走的大道。
如今古關出現了重大險情,難道說是胡人看到幽州有難,也想著要趁亂大舉南下劫掠?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胡人無義……
正待趙愷心亂如麻的時候,身後傳來“噔噔噔”的急促腳步聲,郡都尉秦芮幾乎是一路奔跑而來:
“府君?關城那邊……”
趙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
“我已經知道了。不要慌,我已經派出快馬,前往薊縣去稟報王使君,相信王使君很快就會派來援軍。”
趙愷轉過身,目光炯炯地看向秦芮,加重了語氣:
“但在此之前,關城得失,還需要仰仗秦都尉你。”
“可是府君,”秦芮皺眉道,“這幾個月來,郡中士卒民夫大半被調走,如今漁陽縣城僅有三千兵馬。”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說需要仰仗秦都尉你啊!”趙愷神色嚴肅,“依狼煙所示,來敵勢大,但漁陽關城亦是雄關險隘,數千人便可擋十萬精兵。”
“你隻需帶這三千人馬先行前去支援,最多五日,王使君派出的援軍定然到來。”
秦芮本想點頭答應下來,畢竟郡都尉主治安、防務及領兵,領兵前往,本就是他的份內之事。
但他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忍不住地提醒道:
“府君,狼煙示警極為危急,如今關口傳騎未至,我們尚不知發生了什麼。若儘起城內之兵前往,城內無兵把守,萬一……”
“沒有萬一!”趙愷不等秦芮說完,勃然變色,厲聲道:
“漁陽關口,乃是雄關,數千人便可擋數萬大軍,今狼煙方起,儘快前往支援方是正理。”
“你如今推三阻四,口中所言萬一,莫非認為關城已破?簡直荒謬!你這是臨陣畏敵!”
沒有人能在狼煙升起的兩天時間裡攻破關口!
沒有人!
現在關口最需要的,就是支援。
秦芮被趙愷噴了個唾液滿麵,卻不敢再多說。
沒辦法,這等狼煙,非生死關頭不能用。
若是自己非要等關城那邊的傳騎過來,少說也要再等一天的時間。
在這種軍情下,一天時間,已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當然,他的潛意識裡,同樣也認為關口那邊,見到賊人升起狼煙後就失守,是一件荒謬的事。
真要如此,關口也不可能成為幽州鎖鑰。
懷著這般想法,他連忙急急下了城樓。
不一會,鼓聲震動了整個漁陽城。
午後的漁陽城像被搗爛的蟻穴,郡兵們亂七八糟地湧向城門。
某個新卒臉上甚至還刺有“囚”字刺青,這本是是罪囚,此時卻被征入軍中死營。
漁陽本是處於這一次河北之戰的後方,守軍本就不多。
再加上這些年整個幽州都是兵備鬆馳,諸營士卒普遍不足編。
戰事一起,為了補足空餉,強拉人頭湊人數,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漁陽縣至關口有一百裡,按正常行軍,快則兩日半,慢則三日。
第一天還好,出發時已是過了午時,故而隻走了半日。
但軍情緊急,秦芮也顧不得軍士疲憊,第二日還沒等天亮,就開始連連催促著眾軍士出發。
行至中午,騎著馬匹的秦芮已是汗透重衫,當他第七次舉起自己的水囊時,才發現早已空了。
更彆說那三千疲兵,在亂石灘上深一腳淺一腳。
這半日在烈日下行走,又不得休息,早就又渴又累,不少人已經頭暈眼花。
明明沿著鮑丘水行軍,卻連一口水都不讓喝,眾人心中不免生怨。
秦芮座騎的鞍韉也被烈日曬得發燙,屁股左挪一下,右挪一下,最後終於還是坐不住了:
“來人,傳令下去,前方在水邊尋個地方休息。”
士卒們聞言,皆鬆了口氣,甚至有人發出歡呼聲。
大約是知道前方可以休息,有人開始小步快走起來,誰料到不小心絆到了什麼東西,跌倒在地。
手裡的長槍差點就刺在什長的後背上,什長回頭就要抽刀,卻被秦芮一鞭抽在護腕:“整隊!誤軍機者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