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青想退,可又覺得回頭張野要把自己供出來,既然如此,那他就……
先下手為強!
“咳咳。”
一本正經地咳嗽了幾聲,侯青學著官老爺的樣子,邁著八字步就走了出來。
“大將軍,那折子我早送到了。誒?這小子竟然真的鑽進罐子裡去了……”
步觀瀾正因為“男人婆”三個字而大發雷霆,揪著張野小辮子一通狂罵。
沒想到侯青走了出來,她不好再罵,鬆了鬆手指頭,算是放了還在眩暈之中的張野一馬。
拍拍手,她挑眉“怎麼,你知道?”
“那什麼……”侯青一副為難的表情,擰了擰眉,搓著手,怪不好意思的,“這事兒還怪我。昨晚上我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的時候,就不該說鹹菜罐子下麵藏著好吃的。他們西戎的人太好騙了,也太實誠了,我都沒想到他今早竟然就鑽進去了。”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真是誠懇到了極點。
還困在罐子裡的張野,下意識地覺得有哪裡不對,艱難地伸出手來,就要揮手反對,沒想到侯青一把摁住他脖子,又把他給按了進去。
“我我我——”
“你個小子,真是太貪吃了啊!”
侯青磨著牙,善良地開了口。
步觀瀾見著這場麵,隻覺得熟悉。
邊關上的時候,侯青老這麼欺負張野,她都習慣了。
她兩手抄著,眼底浮出幾分親切的笑意來,正待要說什麼,就聽見外頭起了一聲笑“哎喲,咱家這也有三年多沒來將軍府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啊。”
司禮監的隨堂太監趙喜,身穿墨黑色麒麟袍,係白玉鉤黑帶,站在將軍府門口抬頭看著匾額,臉上帶著幾分虛偽的讚歎。
接著,他才邁步朝裡頭走進來,先沒看裡頭,躬身一禮“見過步大將軍。”
步觀瀾給侯青使了個眼色。
侯青一把將張野摁緊了,接著一屁股坐在了罐子上。
“公公這是……”
步觀瀾麵色不變,迎了上去,端了端架子,拱拱手。
趙喜笑嗬嗬地抬起頭來,就看見旁邊一個精瘦得跟猴兒一樣的男人坐在一個罐頭上。
這男人,見了自己竟然也不起身,還一臉古怪地望著自己。
趙喜不禁懷疑,難不成是自己出宮的時候沒把臉洗乾淨?
不能啊。
自己今兒早上可好好瞧過鏡子,皮膚那叫個白淨細滑。
心裡納悶歸納悶,趙喜也不敢在鎮北大將軍的地盤上說什麼,隻掛了滿臉的笑,道“大將軍,咱家是來傳皇上口諭來了,宣您明日入宮覲見。”
入宮?
步觀瀾隻一愣“沒彆的事兒了?”
還有什麼事兒?
趙喜也愣了,莫名其妙,道“沒事兒了啊。”
怎麼可能?
步觀瀾一把拽開趙喜,朝著他身後看了看,門口隻有幾個跟來的小黃門,都是兩手袖著,什麼東西也沒拿。
我去,德慶帝竟然真的這麼摳門兒?
步觀瀾心裡老大不高興了,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皇上真沒賞賜下來?”
趙喜聽了這話,瞬間瀑布汗。
他忙擦了擦額頭,打了個哆嗦,躬身道“咱家就是個跑腿兒的,還真沒聽見皇上說什麼賞賜。那什麼,今日出宮還有旁的旨意要傳,大將軍若沒什麼事,咱家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一溜煙兒地就跑了。
好不容易離將軍府遠了,身後跟著的小黃門氣喘籲籲地問趙喜“師父,您還沒等將軍給您傳旨的賞錢呢。”
“啪!”
趙喜回手就是一個爆栗給這不長眼的小黃門敲頭上,罵道“難怪說你一輩子小黃門兒的命呢!沒眼力見兒的,你沒看大將軍都在問皇上賞賜了嗎?我還敢伸手要錢?一會兒大將軍能伸手問我要錢還差不多!”
小黃門默默沒了聲音,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頭,不敢再說什麼了。
趙喜一走,侯青就鬆了一口氣,道“走了。”
說完,他起身,朝罐子裡一看,張野已經翻了白眼,麵色蠟青,不知怎地就暈了過去。
步觀瀾納悶“他怎地暈了?”
“哦,屬下不小心放了個屁。”說著,侯青在自己鼻子前麵扇了扇,訕訕。
步觀瀾嘴角一抽,同情地看了人事不省的張野一眼,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一些東西……
那頭的院落上,晾著一大片濕漉漉的衣服,在冷風裡,它們飄啊飄地,滴滴答答地落水。
“咯噔。”
心臟都停了跳動。
明天還要見皇帝,步觀瀾整個人都不好了“完了……衣服都沒乾……”
……
第二天一早,李婆起身來,手裡拿了件新衣裳,準備給步觀瀾送去,順道去她屋子裡收拾。
從院子裡經過的時候,她頓住腳步。
架子上晾著的衣服都還沒乾,可看著似乎少了一件?
“真是奇了怪了……”
李婆暫時沒在意,打算一會兒回去看。
“叩叩叩。”
她停在步觀瀾門口,敲了敲門“小姐?”
裡頭沒人應聲。
李婆心道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她又叫了一聲“小姐?”
依舊沒人應聲。
於是,李婆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
她看見了屋裡的情況。
原本整齊的擺設都亂七八糟起來,炭盆裡的灰灑了一地,架子上掛著的,是小姐昨日穿的月白布袍。
李婆愣住,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錦袍。
一個疑問,從她心底浮上昨兒小姐叫她把衣裳都洗了,那麼,今天她到底穿的什麼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