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她！”
“娘的竟然敢出老千……”
“打，打，打……”
……
一群人欺負一個人，自古以來就很多見。
“打，打，打……打死這幫龜孫子！”
坐在台階上的老頭兒，揮舞著拳頭，看著前麵的戰團，兩隻眼睛冒著賊亮的光，嘴裡悄悄喊著。
他仿佛發現了一場比台子上更精彩的戲，看得興奮不已。
這場麵真是太少見了，一群人欺負一個人，竟然還被人打得落花流水！
慘，慘，慘！
那叫一個“真他娘的慘”啊。
西風坊兩邊無數悄悄探出頭來的圍觀群眾，這會兒全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已經慘不忍睹了。
步觀瀾也沒長三頭六臂，看上去甚至也是瘦弱得可以，這會兒往台階前麵一站，那真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上一雙，來十個她能給你湊成了一打。
甩著袖子擦一把頭上的熱汗，她兩隻眼睛底下，仿佛被這一場打鬥點燃，亮極了。
退後一步，後腳跟抵在台階上，步觀瀾脖子一偏，避過了朝著她劈頭砍來的手掌，接著手按在對方的手腕上一拽。
隻聽得“呼啦”一聲，對方整個人就被她給拽住了。
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步觀瀾腳下抵住台階使力，直接一個背摔過頂。
“啪。”
一條八尺壯漢，生生被步觀瀾拍鹹魚一樣拍在了地麵上。
她“呼”地吐出一口氣來，隻覺得從頭到腳神清氣爽。
抬眼一看……
“哎喲……”
“哎喲，真他娘的疼……”
“好硬的拳頭啊……”
“真的是女人嗎……”
“啊疼疼疼……”
……
躺了一地。
步觀瀾拍了拍手，挑眉“成，這回都沒人攔我了吧？多謝諸位啦。”
這憋在心底的一口氣總算是順暢了。
步觀瀾轉過身，一把抱起一堆銀子來，兜在懷裡，看著地麵上散碎的那些，笑著對坐在旁邊的老頭兒道“老丈，這剩下的都給你。方才你幫我看了半天銀子，還幫我搖旗呐喊，辛苦了啊！”
抽煙的老頭兒眼睛一瞪，魚眼睛鼓起來。
低頭一看，地上散落著的散碎銀子還不少，若收集起來，怕也得有好幾十兩。
“咳……”
被煙杆子裡的煙給嗆了一下，老頭子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坐在台階上，麵前是躺了半個街麵的“屍首”，長長地感歎一聲“好人啊，一生平安……”
步觀瀾已經抱著銀子走遠了。
好久沒這麼暢快過了。
她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兒，腳步輕快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不少人見了她，都要多看她一眼抱著這麼多銀子招搖過市的，不是腦子有病，就是腦子有病。
身上穿得破破爛爛，偏偏站得筆直，懷裡還抱著很多錢，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正經來路啊。
可眼見著這人的來向，分明是三教九流彙聚之所的西風坊，也就沒人敢說話了。
人聲嘈雜。
一隻小獅子狗甩著尾巴，從旁邊的小巷子裡出來，嘴裡叼著一根肉骨頭，一步兩蹦，跳著跳著就朝前麵大街上跑。
步觀瀾走在大街上，便聽見耳邊有隱隱約約的嗚嗚聲。
“嗚嗚汪……”
很輕，似乎是嘴被什麼堵住了。
小獅子狗很低矮，從人群之中穿出來，興奮極了。
一路直跑。
可憐的小狗並沒有發現，前麵的街道上有個抱著一大堆銀子的女人，身上散發著才打過十人的剽悍氣質……
跑啊跑，跑啊跑。
跑著跑著，二傻就覺得不對了。
一道陰影籠罩在了他身上，抬起狗頭來，隻驚得渾身狗毛都倒聳了起來。
“嗚嗚嗚！”
是那個可怕的人！
步觀瀾就站在它麵前，動作滑稽地抱著銀兩，低頭看狗。
又是那條小狗啊……
上次隻注意到狗狗的大小，覺得能煮一鍋，現在嘛……
步觀瀾尋思了一下，這小狗脖子上的狗牌應該也值不少錢的。她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狗狗頂著這樣的目光，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接著一蹬腿兒，轉過頭去，毫不猶豫地朝著來時的路跑回去，與那一日的反應如出一轍。
步觀瀾笑了。
二傻跑了，還不忘叼著自己那一根肉骨頭，賣力極了衰，真衰，衰透了！
京城什麼時候多了個女煞星？
嗚嗚嗚……
欺負死狗了。
它撒腿跑著，總想著應該脫離危險區域了。
可讓狗絕望的還在後麵。
在跑出去十來丈之後，他才順下去的狗毛，又聳立了起來，“嘎吱”一聲刹住了狗腿，爪子在地麵上留下一行行抓痕。
泥土四濺。
二傻望著站在自己麵前一丈遠處的那個身穿玄黑錦袍的男人，嚇得肉骨頭都掉了。
見步觀瀾的時候，骨頭沒掉；還沒接近眼前這人，狗骨頭已經自動從它嘴裡脫落。
二狗瑟瑟發抖，後腿都在發軟。
步觀瀾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小狗，沒想到它竟然會忽然停下來。
小狗抬了頭，她也隨之看過去。
這個人……
玄色錦袍上花紋並不多，簡簡單單，隻有袖口處盤著的雲雷紋顯示著此人並不普通的身份。
輕緩的衣袍，配上莊重又肅然的雲雷紋，隻給人一種刻板的感覺。
麵若冠玉，一手在前，手中提溜著一根紅色的如意結，一手負在後，袖子遮了大半的手，隻露出漂亮的手指尖。
略透著些厲害的狹眼底下，晃過一道冷光。
大理寺卿，周宿。
他看見許二狗家的二傻，眉一挑，搓了搓自己傷痕未消的大拇指指腹，接著抬眼向那頭看去。
於是，撞上一雙眼底帶著思量的眼眸。
抱著一懷的銀子，穿得滑稽，不倫不類，站在大街上真是有損京城臉麵。
周宿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步觀瀾見此人姿態清雅，可眉目之中透著一種刻薄與冷肅，自有一股威重。
在他麵前站著，總有幾分奇怪的不舒服。
不過，步觀瀾左思右想，腦海裡浮現出一些畫麵來……
“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