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牽著我的手道“你也一同來,娘娘瞧著你今日雙唇發白,不妨一診。”
隨即娘娘又關切的看了她們一眼,生怕一會兒不看著,公主再鬨出事來。隻見由阿秋哄著,三人在花樹間耍起了彩球。這才放了心。
我二人起身來到旁廳,奶娘抱著小世子也過來了。
今日來請脈的小醫官年紀不大,一副清清秀秀的模樣,我看著他,渾然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便也問他一句“怎麼未有師父帶你過來?”
他眼眸輕輕一抬,睫毛如簾,口齒清晰“額,回姑娘的話,卑職學醫七載,師父說是時候試著獨自出診了。”
“哦?我瞧你也沒有多大呀,竟是個老醫仙了。”
他禮貌一笑“姑娘說笑了。卑職年十五,因跟著師父早,便也略略多些經驗。”
我說道“你也是辛卯年生人?”
他睫毛一垂“是。”
我不自覺記下他的樣貌,記下他的一舉一動。他十指白皙纖長,搭在小世子肉墩墩的手腕上,秉心靜氣,十足認真。爾後又摸了摸小世子的腦後,脖頸,手心,腳心。
淑妃娘娘問“如何了?”
小醫官答到“並無大礙,許是之前哭鬨的久了,慪出些痱子來。突然變了環境,也有些積食。無需用藥,卑職開兩道食療方子便可。”
娘娘點點頭,拿過我的手,將自己的帕子搭在我的脈上“來,也替這姑娘瞧瞧。平素裡宮人都是司藥司的女醫看顧,今日本宮可得比一比你們太醫署的水平。”
小醫官又是禮貌一笑,繼續把診問脈。他本就清湯寡水的麵容配著一身天青色官服,更是澄澈。不過不知我的脈象出了什麼問題,他的神情泛上一層漣漪,繼而平複了。但隨之,微波再起。
如此一會兒,方才住了。語氣祥和的說道“姑娘有一些貧血之症,先天和後天因素皆有,日常定要多食菠棱菜和雞肝豬肝方好。而且……”
他頓了頓,睫毛一眨“而且,姑娘須知注重保養,情緒穩妥為上。”
呃。
這是幾個意思?
他隨之神態放鬆“姑娘若是不怕吃藥,卑職可開道補氣血的方子。若不喜,食補也好。”
我正準備說,食補好食補好。被淑妃娘娘厲聲搶去“這小醫官也是,哪有人喜歡苦湯子的?竟然還問。速速去開藥吧!”
小醫官領命,執筆寫藥方去了。
完事回來的時候,他那走路的姿勢,一閃之間,我又覺得留有印象。
到底,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他呢?
他收拾著醫箱,與淑妃娘娘告退道“明日卑職再來,跟進小世子的情況。”
然後退將出去了。
這倒好,好賴不賴的給自己賺口藥吃。
我自是知道幼時害過貧血,但那也是三四歲了不吃輔食所致,如今三餐還算正常,何必多此一舉。淑妃娘娘也不過是聊表心意罷了……
跟她們一起用過午膳回來月池院,三日後為大行皇後送葬的名單下來了。
因後位空缺,方才聖旨來宣,由淑妃娘娘暫管後宮,蘇內司大人留宮協理。
因此裡,送葬儀仗姑姑不去。
可名單上也無阿秋,唯獨有我。
倒也真是聖心難測了。
再說前兩日北境王妃得知小世子被騙進宮來,再度折返皇宮之時,是被新調撥來嘉壽宮的掌事女官給堵了回去。
到底也要以太後娘娘的名義,聲稱想多留那孩子幾日,全當以後再歸平雲庵留個念想了。
那自然,派嘉壽宮的人應對最為妥當。
王妃慪的雙目通紅,想哭又不敢哭,想奪更奪不回,跪了許久反得了申飭,無奈之下帕子一捂臉走了。
太後知道此事也並未嗔怪皇上什麼,隻是屏退左右,自己在房中好生打坐了一番。
嗬,這聖人的帝王心術,如今愈加運用自如了。
眼看離山屠戮之夜的罪魁禍首將要得報,我卻沒有曾經想象中的那股高興勁兒。
有一種感覺告訴我,長期與深淵做著搏鬥,會不會自身已在深淵當中,也未可知。
還有那個關於北境王出逃小妾的傳聞,我們生辰之日的密碼……如是雲雲,還沒有還原清楚,投射向李灈的箭弩,已經按部就班,正式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