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私話一直說到深夜,第二日一早,我躺在床上剛醒來就看見載湉已經穿戴整齊要去早朝了,心裡盤算了一晚上,今兒正是七月二十九日,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這一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見他欲要出門,忙掙起身來,喚他一聲:“皇上。”
他回身朝我一笑,旋即步過來,神色似是有話要對我說:“你醒了?”
我半坐在床上,望住他“嗯”一聲。
載湉側身坐在床頭攬過我,他的懷裡有一股幽微的木槿花香,低磁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見你睡得這麼熟,本想著等下了朝之後再把東西交給你的,”稍一低眸,問我,“可是朕吵醒你了?”
我往他懷裡蹭一蹭,緩緩搖頭,“不是,”又道,“這個時辰,珍兒也該醒了。”
他小聲道:“朕方才在案上寫了一封密詔,不知老佛爺會什麼時候對朕下手,估計也就這兩日間,待得老佛爺囚朕之後,你定要把朕的這封密詔交到維新黨人的手上。”
我淺淺一笑,仰麵悄聲問:“那封密詔裡頭說得是什麼?”
載湉道:“自當是叫他們設法相救於朕。”
我笑,“皇上想通了?”
載湉垂眸睨我,沉沉“嗯”一聲。
過了一會兒,載湉對我道:“但你千萬要記住,這封密詔交給他們時定要告誡他們若非萬般無奈千萬不要驚動袁世凱。”
“袁世凱?!”
我一驚,立即就從載湉懷中直起身子,緊緊蹙眉望著他。
載湉也看著我,問:“怎麼了?”
我怔住,片刻後,搖頭道:“沒什麼。”
袁世凱可不是什麼值得信任的人,建元洪憲,推翻共和,複辟帝製,終究抵不過自己心中的貪欲,做了八十八天的皇帝。
隨後,我道:“皇上以為袁世凱是個什麼人?”
載湉道:“此人朕見過一麵,那雙眼睛裡時時透露著貪婪,絕不可重用,更不值得托付,他現在看似是站在朕這一邊,但其實他就是個牆頭草,風往哪兒吹,他往哪兒倒,他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為了他自個兒,朕還留著他,不過是因為現在他於朕於新政來說還有些利用價值罷了。”
我問:“利用價值?皇上既已曉得袁世凱為人,竟還敢用?”
載湉道:“不過震懾而已。”
我問:“震懾老佛爺?”
載湉道:“敵不動,朕不動。隻要有袁世凱身後的新軍放在表麵上的支持,老佛爺就不敢輕舉妄動。”
我心裡有點好奇,全然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小聲問載湉:“日後皇上會殺他麼?”
載湉視著我,懇然道:“若必要,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