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眼見火把越來越近,龍少陽額頭沁出一層汗來,猛然間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一下,登時眼前一亮。伸進懷中,取出火刀火石,“嗒”的一聲打著火,去引燃那帷幕。無奈火苗太小,那帷幕雖是絹帛,可天長日久,滿是灰塵,試了幾次未能點著。
正自焦急,突然覺得胸前鼓鼓囊囊,伸手摸去,剛一碰觸旋即明白,那是自己方才從流香宮掉包來的幾張地契,登時從懷中取出,“嗒”的一聲,燃著了那幾張地契。
龍少陽左手輕拉帷幕一抖,灰塵四下飛舞,右手拿著正燒得正旺的火苗湊上前去,絹帛觸火即著,隻聽“嗞”的一聲,火苗直竄房梁。
夏日溫高,殿內乾燥,殷紅的火借著風勢,沿著房梁、屋頂蔓延,隻聽劈裡啪啦,響作一團,瞬時便火光衝天,灰煙彌漫。
龍少陽一個箭步向前,從破爛的窗戶中躍出,身影一晃,疾向北方奔去,幾個起落,人已在十餘丈外。
隻聽得背後遠遠有人叫道“不好啦!起火啦!快救火。”跟著便聽四下裡遠近高低的應和聲傳來,“起火了,快提水救火啊!”聲音混作一團。
龍少陽急忙停下腳步,伏在一處草叢後,探出半個腦袋向背後瞧去,那座宮殿已罩在熊熊大火之中。月光之下,四周點點燈火搖晃,正朝那火光處湧去——心知那些都是趕去救火的侍衛們。
他又瞧了幾眼,見大火並無向外蔓延的勢頭,心想定是它獨立成院、左右不連的緣故,心中稍稍安慰。當下不再猶豫,借著花木亭台的遮掩,一路悄然快行。
穿過九洲池,進了安福苑,隻見周遭一片漆黑,寂然無聲。
龍少陽頓時安穩些許,摸索著來到西北牆角,手扶宮牆,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雙指放入口中,一聲哨響急促清脆。
驀地裡一條長繩自宮牆另一端甩下,那繩頭不偏不倚,正落在龍少陽胸前。當下他右手纏住長繩,向上一躍,雙腳觸牆,身子已與地麵平行,跟著借力發力,一個縱躍起落,整個人已自牆頭掠過。
月色朦朧中,隻見宮牆外的青石道上並排著兩匹高大駿馬,手中長繩另一端正係在其中一匹馬的脖子上,另一匹馬旁站著一人,胸前一點火光如豆,忽明忽滅,正是抽著旱煙的蕭府老仆程伯。
一個鷂子翻身,龍少陽如翩然一葉般不偏不倚正落在係繩那匹馬的後背上,那馬受了一驚,輕嘶一聲。
他定睛瞧去,不由啞然失笑,原來坐下那匹駿馬的馬口已被人用器具套住,四蹄也裹了厚布。又向身旁瞧去,見程伯已坐在馬上,身下坐騎也是一般,顯是怕馬兒嘶鳴,屬人耳目。心道“好一個‘束馬銜枚’!程伯做事真是周全細密,滴水不漏。”當下收起長繩,衝著程伯點了點頭。
“嗒嗒”幾聲輕響,兩匹駿馬揚蹄疾馳,隻幾個起落,便已消失在宮牆高大幽黑的陰影中。
龍少陽和程伯回到蕭府,已是子時時分。二人下馬從角門而入,直奔彆院竺舍。遠遠便見竺舍燭火幽幽,蕭狄已在房中相候。見他二人進了房門,蕭狄忙撐起拐杖,問道“少陽,此行如何,可得手了嗎?”
龍少陽點了點頭,一手扯掉了蒙在臉上的黑布。
程伯忙上前扶著蕭狄坐下。
三人坐定。龍少陽道“蕭大哥,地契是調了包,可原來的地契也被我當做紙媒引燃了。”說著便將如何從韋貴妃兩名侍女交談中得知地契收藏之處,如何撞見韋貴妃與忠信侯武駿私會,如何躲避侍衛們搜捕、無奈之下縱火焚燒廢棄宮殿等事一一細細說了。蕭狄、程伯都是又驚又歎。
“原來隻道他們是中表之親,不曾想,他們之間竟然有如此苟且之事……怪不得武駿這些年青雲直上。”蕭狄低頭蹙眉,一副沉思之色,喃喃道“難道我之前對他的猜測竟是錯的?”
程伯道“眼前要緊的還是明日的禦前召見,今晚少陽雖然盜得地契,卻也敗了行蹤,不知韋貴妃此時是否已經發現地契被調了包?”
龍少陽端過一杯茶,喝了一口,笑道“不管她發現與否,如今情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蕭狄笑道“少陽說的是,如今這情勢隻怕由不得她了。不過今夜她的醜事被少陽撞見,不知她還能不能安枕而眠?”
龍少陽笑著接話道“貴妃娘娘此刻能不能安枕而眠,我不知道,可我卻知道,我此刻是難以入睡了——這肚子早就在咕咕打鼓啦!”
一番話說得蕭、程二人都笑了。
程伯笑道“公子不提醒,老奴這都忘了。早就預備著呢。”轉身去取食盒。
三人邊吃邊談,又商議半晌,這才分彆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