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輪回。”
“輪回？好耳熟？什麼東西？”
石頭聽著李元清的話，好似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但又偏偏覺得這兩個字眼兒異常熟悉，眨巴著眼睛問道。
李元清壓根兒沒理會這個夯貨，而是看向餘琛：“老爺，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和頭腦簡單一根筋兒的石頭不同的是，李元清心思縝密，耳聰目慧，雖然他跟著餘琛的時間比石頭短的多，但通過對陰曹地府的了解，以及對所謂“遺願”的探究，他大概隻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餘琛並沒有明說，但這度化無儘亡靈的過程，似乎便是在複蘇那古老的輪回。
亦或者說，複蘇陰曹地府。
所以當眼下看到那好似撐天巨樹一般的黃金大道時，他心頭便隱隱有所猜測。
——特彆是他還親眼看到，當死者逝去以後，他的魂魄沿著那黃金大道，一步一步走向陰曹地府，轉世投胎。
便更是確定了他心中所想。
“是啊，雖然還在重構的過程中，但這早已坍塌的輪回大道……終究是複蘇了。”
餘琛望著眼前茫茫的黃金之色，喃喃自語。
他的眼睛，比李元清能夠看到的更多，他不僅看到了那死者的魂魄順著輪回大道進入陰曹地府，度過黃泉奈何。
他更看到了在上京城裡，無比遙遠的一處大宅裡，一張張焦急而欣喜的麵孔，抓耳撓腮，正在門外等候。
其中一個年輕漢子，顯得尤為緊張，手足無措。
而隻隔著紗窗的房間裡，熟練的弄婆正在忙碌，一盆又一盆的熱水被接進去，染得鮮紅。
不時還傳出女子痛苦的嚶嚀聲。
忙碌許久。
而也正在這時，餘琛無比清晰地看到，在距離這處大宅子最近的一條輪回之路上，一團溫暖的明亮的光芒，正順著輪回之路從地府飄上來，最後好似歡呼雀躍一般，鑽進了那燈火通明的宅子裡。
緊接著。
哇——
一聲清脆的大哭，回蕩不絕。
屋外眾人喜出望外，奪門而入，安撫和照顧床上虛弱的女子，抱起哇哇大哭的嬰兒，歡聲笑語。
——同那無數街巷之外，老者死後的一片哭喊聲形成鮮明對比。
哭聲，笑聲。
生命，死亡。
兩種極端的反麵，在這一刻竟達成了某種奇異的平衡。
生命起源於輪回之路，死亡也終結於輪回之路。
就像一個周而複始的，永恒的圓。
這就是……輪回。
餘琛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神念探出，將整個上京城都映入腦海。
他看到無數的死亡，疾病，壽終，意外，凶殺……不一而足。
他看到無數的新生，或在那富麗堂皇的床榻，或在那簡陋的草席……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從此誕生。
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明悟，湧入他的腦海當中。
儘管仍然好似霧裡看花，看不清，摸不著，卻真實存在。
那一刻，對於他的天人世界開辟陰陽以後的第二步，他似乎隱隱有了頭緒……
“但這輪回大道……似乎隻是覆蓋了上京？”
李元清觀察入微，放眼望去，隻看那黃金的大道遍布了整個羽化上京城。
但在上京城外，那些黃金之路卻是違背覆蓋。
“隻是以上京為起點而已。”
餘琛早已明悟了一切，指著那輪回之路的邊緣道：“你且看，它們在生長，在延伸，用不了多久，便會……覆蓋整個東荒，甚至……整個人界。”
那一刻，感歎欷歔。
曾幾何時，度人經剛剛落在餘琛手裡的時候，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靠這玩意兒擺脫流放的悲慘結局。
至於度人經上所說的什麼輪回，地府，天地循環，世間至理……
說實話，那時的他真沒什麼真實之感。
但這一路走來，不知不覺間，他卻真正完成了這般偉業！
——重鑄輪回！
在完成了無數的遺願以後，曾經凋零破敗的陰曹地府完成了重塑，那古老的輪回也重新顯化世間。
雖然如今隻是覆蓋了整個上京城，而上京城在東荒不過滄海一粟，相比起整個人界來說更是微不足道，但第一步已經邁出，剩下的便隻需要等輪回蔓延，直到徹底籠罩整個人界。
也算是了結了度人經的使命了。
也就是說，在輪回真正覆蓋整個人界以後，度人經的功效便失去效用了。
再也無法通過度化亡者來獲得其中的天材地寶。
不過嘛……
餘琛這會兒似乎也不再需要了，創造了天人世界的他，一身的戰力已遠超皇族古仙。
更是在先前的殊死一搏當中，通過古仙王的極道之力斬破了混沌，開辟陰陽。
如今之能，堪比那找回半身之前的鎮元子了。
思緒翻湧之間，餘琛招呼石頭和李元清回了房，盤膝坐在床頭之上，雙目一閉，念頭來到那陰陽世界當中。
——方才觀天下生死的那一幕，給他留下的感悟和觸動，他試圖在這剛剛開辟陰陽的世界中，嘗試演化。
古有雲，一元生兩儀，這其中一元可指代混沌，也可指代混沌之前的一片虛無。
而兩儀之說，既可指陰陽，陰陽共濟，清濁相依，方才可使天地趨於穩定。
同時，陰陽也可指代生死——在凡塵俗世之中，生者所在的世界被稱為陽間，而死者過往的世界被稱為陰曹地府。
如今餘琛的陰陽世界，卻是單純地分為混沌開辟分為陰陽，而沒有摻入任何其餘的概念。
餘琛便嘗試著，行走在這空明的寰宇和漆黑的厚土之間，一步一步。
隨著他的行走，整個天地都似乎相隨。
他心念一動，腦海中浮現那方才上京城無數生靈呱呱墜地的觀念，抬起手指。
隻看一縷乳白色的光芒在指尖綻放，盤旋在虛空中，伴隨著哇一聲啼哭，竟從中誕生出一個粉雕玉砌的可愛娃娃。
呱呱墜地以後，噗嗤大哭。
但奇異的是，這哭聲當中卻沒有蘊藏絲毫痛苦與恐懼，而是帶著無窮無儘的生機與活力。
餘琛抱起他來，拭去其淚，將其高高舉起來，明晃晃的天光照耀之下，小娃娃好似粉雕玉砌一般，渾身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特彆是那雙淡金色的瞳孔，更是好似帶著無窮無儘的茫茫生機。
在被餘琛抱起來以後，他也不哭鬨了，而是歡喜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