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笑,好似感染了整個天穹那樣,無儘的雲彩翻湧雀躍。
餘琛心頭也升起一股油然之喜,喃喃開口:“自此以後,你即為生,掌管生死之生。”
那一瞬間,就好似某種宣告那樣,從天而降一道白光沒入那小娃娃的眉頭,後者更加歡快地笑了起來,好似在為獲得名字而歡喜那樣。
然後,餘琛雙手一抬,那娃娃便緩緩懸浮上天穹,最後隱沒在雲層之間,躺下無儘的雲朵上,呼呼大睡。
自此,陰陽世界,有了生的概念。
緊接著,餘琛看向那無儘漆黑的厚土,沉重,陰冥,森冷。
他的腦海當中,又不禁浮現起那上京城裡,一位位垂暮的死者,在人間的最後一刻,一聲長歎,閉上眼眸,徹底斷絕了最後一縷生機。
那一刻,莫名的明悟再度湧上心頭,餘琛抬手指尖,一縷黑霧從掌心湧出,舞動之間,化作一個同樣精致的女嬰,顯化世間。
同那名為“生”的娃娃不同的是,這女嬰誕生之時,並沒有任何一丁點兒哭鬨,神色平靜,雙目漆黑,給人一種冰冷陰寒之感。
——就像是被冰封在萬古玄冰當中的神嬰一般。
至於容貌……
說實話餘琛挺懶的,直接參考了陰曹地府的黃泉姑娘的模樣。
所以雖然長相精致美麗,肌膚雪白,卻如那精雕細琢的洋娃娃一樣,沒有任何情感。
“生的反麵,是死。”
餘琛捧著她,輕輕開口:“死亡讓人悲傷,死亡讓人痛苦,死亡讓人分彆……但正因如此,生才有意義,才有希望,所以,喚你為‘死’。”
同樣是一道白光,灌入母嬰眉心,那冰封一般的麵孔之上,顯露出一縷不易察覺的笑意來。
“去吧,成長吧,直到擔負起這個世界的死亡天道……”
餘琛拍了拍她的頭,輕輕往地下一送,那粉雕玉砌的女嬰便緩緩沉入大地之下,同那名為“生”的娃娃一樣,汲取厚土陰冥之力,緩緩成長。
於是,整個大地除了陰冥以外,又多了一種概念。
一切的終結,一切的儘頭,名為……死亡。
而做完這一切後,雖然從表麵上看餘琛僅是創造了兩個嬰兒,但實際上他卻是直接在這暫時隻有陰陽的世界裡,創造了“生”和“死”的概念,等這個世界真正成長到太初世界的程度的時候,方才的兩個嬰兒,便是名為和掌管“生死”的無上天道。
餘琛,感到一陣莫名的疲憊。
這種疲憊無關肉身,純粹是那精神之上的倦怠。
他將念頭脫離了陰陽世界,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
——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
同樣的,很久很久,他沒有做夢了。
今日,便又進入了夢境。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那麼餘琛天天擔憂太初,擔憂反世之力,擔憂那所謂的“神物”究竟何時煉成。
那他應當便會夢見這些事物才對。
但實際上,並沒有。
他沒有夢到太初,補天石,以及那讓人聞之色變的終焉時刻。
反而……他夢到了上輩子。
那個名為“地球”的遙遠的世界。
——在來到這個世界,亦或者說覺醒了宿慧以後,他便很少去回憶一世的記憶了。
如今,突然夢見。
那個世界沒有炁,沒有超凡,沒有任何一切超越常理之外的東西。
但卻發展出了同太初世界無數文明截然不同的一條路。
——科技。
就像是看彆人的走馬燈一樣,餘琛上一世的記憶,在夢境中一一浮現,閃過眼前。
那並非什麼波瀾壯闊的人生,甚至找不到任何特點。
非要說的話,兩個字足以概括。
——平凡。
從呱呱墜地的降生,到懵懂的成長,也曾因為調皮玩鬨被長輩責罵,一路波瀾不驚,上學,立業,成家,生子,養育……
最後在古稀之年,躺在那一片雪白的名為“醫院”的建築力,望著滴答滴答的吊瓶,熾白的燈光,還有病床前一張張熟悉而悲傷的麵孔……
耳邊響起的是無數的嘈雜。
醫生護士們的歎息,親人子女低低的抽泣,液體在細長的管道中湧入血管的律動,還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這是……死亡。
時隔幾十年,餘琛再一次被動經曆了上輩子的一生。
——上一次,還是在他得到度人經之前,那個時候,他隻是大夏王朝一個偏遠小縣亂葬崗上的看墳人罷了。
而這一次,他卻已站在整個天地之巔,能被他稱之為“對手”的天底下不超過五指之數。
但不管是曾經那個孱弱無力的看墳人,還是如今的酆都大帝,好似都無法擺脫上一世的“記憶”。
再一次,被動地看了一遍。
隻不過,這一次……似乎有什麼不一樣。
或者說,餘琛注意到了一些……曾經的他不曾注意到的“怪異”。
——在那即將閉上眼眸的最後一刻,他最後睜開眼,看了一眼那些焦急而悲痛的親人們。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那些焦急的,忙碌的,穿著白大褂好像要將他的性命從名為死亡的神明手中搶過來的醫生和護士們。
其中有一個年輕身影。
讓餘琛感到……無比眼熟。
——不是上一世記憶中的眼熟,而是……這一世。
他乃是天人之尊,不可能會記錯什麼東西。
所以,這個年輕的醫生,他一定在哪兒見過!
而且不是那種一麵之緣的擦肩而過,而是……帶給了他強烈的變故,影響了他重要的事的某個人。
是誰呢?
隨著上一任記憶中的“咽氣”,租車的心神抽離出來,而那張最後一眼被他死死記住的麵孔,同這一世的某個身影,緩緩重合。
年輕,不羈,又溫柔和從容。
正是……
——季青!
那個自稱介於存在於不存在之間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