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茶香遠!
“謝謝小哥關照,改日還請到麵館來吃麵。”顧青竹矮身行禮。
衙役連連擺手“一句話的事,當不得什麼謝,你快去吧,免得晚了,苦力們都散了。”
顧青竹背起竹簍和大丫招娣快步往碼頭上趕,所幸這兩處隔著不遠,半刻鐘便走到了。
夜幕低垂,碼頭上掛起一溜昏黃的馬燈,岸邊果然停著一艘船,十多個打著赤膊的苦力,口喊嘹亮劃一的號子,腳下踩著木梯,顫巍巍地抬著大箱子往岸上走,想來那裡麵是極貴重的東西,船上的管事和貨主的管事都在,十分緊張在意,不容苦力有半分磕絆。
顧青竹等這撥人將貨物抬上岸,方才開腔叫賣“肉包,丁家麵館的大肉包,好吃不貴,最後幾包優惠賣了,四文五個!”
那些卸下貨箱,拽了巾帕子擦汗的漢子們,正餓得發慌,之前本已經要下了工,臨時被抓了差,一口飯沒吃上,管事的還催得緊,隻能灌水擋饑,這會兒聞著肉包子的香氣,一個個不由得直吞口水。
“肖管事,你瞧,天色不早了,要不買幾個包子給夥計們墊墊饑,咱吃飽了,做事腰不閃,腿不軟,你的貨物也周全不是嘛。”苦力班頭約莫四十多歲,一張黝黑的臉龐,湊到貨主管事跟前,陪著笑臉道。
“你們這些賤骨頭,工錢可是早就談好的,少不了你們一文,這半道上說是想吃包子,是什麼意思?當我傻,訛詐呢!我警告你們,若膽敢有什麼閃失,小心賣了你們全家都不夠賠!”穿一身水藍綢長衫的管事,二十啷當歲,瞪起三角眼,氣哼哼地說。
“你……”被毫不留情地一頓搶白,苦力班頭氣得漲紅了臉。
“算了,算了,周班頭,莫與他一般見識。”旁邊圍觀的人紛紛勸說。
周班頭有些下不來台,免不了拔高聲音道“你這船貨來得這麼遲,且金貴得不得了,咱們餓著肚子乾活,不見你多加一文半文的,還跟我討價還價半天,又沒有付現錢,我不過是張口要幾個包子吃吃,哪怕是要飯的乞丐求到跟前,也沒你這樣為富不仁的。”
“我瞧著你們是活膩歪了!活沒做,倒想白拿錢,窮瘋了吧!”肖管事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手指頭傲慢地指著眾人。
顧青竹一見周班頭佝僂著身子,對肖管事低聲下氣的哀求,就想起如今躺在床上的顧世福,他帶著全村人出來打臨工,是不是也曾這樣沒有尊嚴地求過人?她一想到這兒,不覺眼眶發熱。
她將竹簍交給大丫,擠進人群道“這位先生,您這說話的好沒道理,這會兒已過了晚飯的點,你強留大家做活,既不預付工錢,也不餐食,甚至揚言若損失了貨物,還要索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對對對,姑娘說的在理!”旁邊的漢子頻頻點頭。
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肖管事叫嚷“你們還乾不乾活?工錢都不想要了!”
“就沒見過你這麼摳門的,你這單活,咱不做也罷!”班頭一甩帕子,翹腿坐在石階上。
他倒是有這個底氣的,這會兒碼頭上隻剩他領的這一班人,若當真撂挑子,那些貨物今晚可就上不了岸了。
“咦!你……”這下,輪到肖管事張嘴結舌了。
船上的管事久不見人下船,遂急匆匆跑來“怎麼了這是?天晚了,腳下不好走,還是抓緊點好!”
“咱不做了!”班頭扭頭賭氣道。
“這好端端的,工錢也談妥了,貨也搬了大半,怎就不做了?”船管事約莫五十開外,有些著急地問。
他原本打算在南蒼縣卸了貨,趕夜船,明天一早就能到下一處碼頭,若這會兒耽擱了,整個行程隻怕來不及。
班頭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地說“你問他!”
“不是……工錢本是談妥的,做好了活,我分文不會少,可這丫頭來了,他們偏要吃什麼包子,我怎麼可能白出這個錢!”肖管事慌忙解釋,臨了還不忘瞪了眼顧青竹。
適才苦力們鬨幺蛾子,都是這丫頭跳出來煽風點火!
“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聞言,船管事搖搖頭,解下荷包,掏出一把銅錢放在石桌上,轉頭看向顧青竹,“勞煩姑娘,你的包子,在場的見者有份,你算好賬,到我這來領錢吧。”
“蔣管事,你……”肖管事目瞪口呆。
眾人見船管事這般爽快,一時歡呼起來,一起湧向大丫的竹簍。
被一群赤膊精壯的漢子圍著,這陣仗確實有些嚇人,顧大丫生怕他們搶,和招娣兩人緊緊摟著竹簍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