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昔自嘲地笑笑,這已是她第二次出逃,且都是從島上逃往大陸。
不同的是,她確信這位勖先生的手段,會比東邪黃藥師更狠辣絕對。
黃藥師打骨子裡欣賞和縱容他自己的所謂“癡情”,說白了,有些目下無塵、孤高無知,他堅信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之人,堅信妻子至死深愛自己,出逃不過是耍耍小性子而已。摸透了他的脾性,其實很是好哄。
但勖存姿不同,他在商場、紅塵裡打滾廝殺多年,機關算儘。且深信金錢可以買到一切,控製欲極強,表麵紳士風度,溫和有禮,實際上違逆他的人、擋他路的人,下場都很悲慘。
沈夢昔不確信自己可以安然逃脫,但也不甘心被圈禁就是了。
——心底裡還隱隱有種乾脆早一點領盒飯,早點換片子的期冀。
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中年婦女的樣子,胸脯勒得平平的,戴著一副平光鏡,住的也是一般的客艙,隻盼著不引人注意。
出逃早有規劃:若是白天就去火車站到北歐,深夜就去機場回香港,傍晚則去港口到加拿大,她沒機會提前訂票,隻能撞大運,幸運的是,正好就買到了船票。
她知道勖存姿定然大怒,會滿世界搜尋她。
幸而倫敦交通發達,又沒攝像頭,海陸空三個方麵,也夠勖存姿查上一陣子。還好接下來的日子,他的幾個兒女就夠他喝一壺的,偌大地球,不等他尋到,恐怕他自己先掛掉了。
沈夢昔從未如此期盼一個人快點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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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香港、東南亞以及台灣地區,形成一股移民加拿大的熱潮,沈夢昔居住的蒙特利爾市,就有萬餘華人華裔,她樂得混跡華人區,過著平凡無奇的日子。
她租住的是台灣人的房子,房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叫劉忠孝,四九年自廣西去的台灣,五十年代白色恐怖時期,逃亡新加坡、馬來西亞,近些年才輾轉來到加拿大。他妻子是馬來人,比他小十歲,他們有一個女兒和兩個兒子,他們如今開著一家洗衣店和一家中餐館。大女兒跟母親一同照看洗衣店,大兒子和他一起經營餐館,小兒子隻有十歲,還在讀書,一家人都住在餐館樓上,都很勤勞,各忙各的,極少湊到一起吃一頓飯。
沈夢昔住的是他們洗衣店上麵的二樓,走單獨的樓梯,自己做飯,除了交房租,極少與他們打交道。
一晃就住了三四個月,這期間,她每周去一次市圖書館,看看書,順便翻看一下報紙,期望可以看到勖存姿的訃告。
加拿大境內擁有約200萬個湖泊,占全世界湖泊數量的六成,魁北克省的湖泊河流也是數不勝數,初秋時節,她去清水湖看風景,傳說那是億萬年前小行星墜落形成的隕坑,並且,還是兩個形成時間相聚兩億年的隕坑湖泊。
清水湖,因湖水清澈見底命名,同時又是個釣魚聖地,湖邊垂釣者比比皆是,沈夢昔對釣魚沒有興趣,她隻是喜歡拍照。
湖邊一個釣魚的男子,看著她,忽然用英語問:“這位女士,我想我應該是見過你的!”
魁北克省是法語區,大多數人都講法語,而這人說得一口純正倫敦音,讓沈夢昔狐疑地看著他,首先疑心他是勖存姿派來的私家偵探,暗暗準備好了手槍、銀針、石頭、木棍等武器,隨時應對變故。
說實話,她對歐美人並沒什麼分辨能力,一看之下,並無印象,隻覺這人鼻子很大,眼距很近,很難看。她禮貌地回答,“對不起先生,我並不認識您。”
再不逗留,轉身就走。
她很是留心觀察,不見有人跟蹤,稍稍放心,但還是提前離開了清水湖,改去魁北克古鎮。
魁北克是印第安人聚居地,算是北美最有曆史的古鎮了,當然,跟中國的古鎮毫無可比性。
那裡街道彎彎曲曲,上下崎嶇,建築帶有中世紀歐洲風格,好比哈爾濱和大連,帶有日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