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關網絡騷擾的案例著實不多,經由法庭審訊的案件大多都與一些涉及感情糾紛以過往的親密照作出要脅的風化案相關,而許靜嘉所提到的這一些,偏偏不屬於這一類。
這樣一來,本地的案例就更少了。
傅良濤聽到後來,漸漸聽到了來自其他國家的案例中的被告人的名字,還有相關的判決。
許靜嘉的口中依舊不停:「格瑞絲.基托,三項輕罪罪成,上訴得直無罪釋放;亞曆山大.布魯斯特,無罪釋放……」聽著許靜嘉絮絮不休地念著這些犯人的名字和刑期,傅良濤放棄了打斷許靜嘉的話的念頭。
許靜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帶任何感情和起伏,甚或也許是因為不適的緣故,此刻她的聲音比尋常都要緩慢了好些。
傅良濤似乎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從許靜嘉嘴裡緩緩吐出的話語中,再一次彷佛聽到了嘲諷的意味來。
在傅良濤的眼裡,許靜嘉的臉龐漸漸和一張多年以前他看到過的臉龐重疊起來。
那一天,十九歲的張玫麗和傅良濤也一樣坐在與這裡格局相仿的審訊室之中。張玫麗那與年齡不符的濃重妝容已經完全化掉,她帶著哭腔以嘲諷的口氣對傅良濤說:「阿sir,你還這麼年輕便在總區重案組工作,我想你這一路走來也一定是平步青雲,沒有經曆過什麼風風雨雨吧?
讓我猜猜……大學畢業之後,加入警校,三年軍裝……」那時的傅良濤聽著對方分毫不差地將自己的晉升道路說出來,傅良濤也不以為然,甚或當時他心裡隱隱還有一些「我的人生就是跟你的不一樣」的自得。
因著傅良濤的不為所動,張玫麗的眼神變得森冷,悲哀地說:「你什麼都沒有經曆過,那你憑什麼站在你的立場說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所遭遇的,都是我自討的?」這似乎就是無能為力的她所能做的最後一絲掙紮。
對於這句話,傅良濤當時也是不以為然的,那時的他也沒有想到,他會一直將這句話記到現在。許靜嘉所說的那些人名言猶在耳,傅良濤一時之間竟忘了這次問話的初衷到底是什麼。
細想之下,許靜嘉透過最初那問題的答案和這些人名,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傅良濤沒有能力幫助她,又或者他幫助的方式並不是她想要的。
這時,審訊室外邊再度傳來了叩門聲,隻見龐季同匆匆地再次走了進來,又將一份文件交到了傅良濤的手裡,然後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傅良濤正好藉著這個機會掩飾自己的失神,他就似是一直在等待這一份文件似的,收到文件後,便將放在一旁拿了過來,再次翻看其中的內容。
好一會兒,傅良濤才又把文件夾重新合上,重新定睛看向許靜嘉,緩緩地開口道:「許小姐,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要不我跟你分析一下你現在的處境吧!話說在前頭,你先不要反駁我的看法,讓我先全部說完,你再考慮要不要聽我的。
你現在隻有孤立無援的一個人。齊醫生和教會的人雖然說一直在觀察你的情況,可是他們並不了解網絡騷擾,相比於擔心你的安危,他們更關注你是不是心存不良。一旦作案者再度針對性地向他們發放有關你的訊息,他們隨時都能夠為作案者所用,轉化為刺傷你的利刃。
根據我的經驗,李秉德、周穆清和你所受到的網絡騷擾類型被稱為網絡跟蹤。這一類型的作案者主要透過恐懼來操縱受害者,透過對受害者的了解實時妨礙他們的人生。
在得不到想要的回應時,不同的跟蹤者會有不同的取態。當然,有些跟蹤者的確會隨之放棄跟蹤,但是也有一些會因此變本加厲,甚或訴諸暴力和謀殺……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認為這個作案者很明顯是屬於後者。
所以,你的處境絕對不如你所想像的安全。我也不想看著你踏上李秉德和周穆清所選擇的那一條路。」傅良濤的語氣十分誠懇,話裡話外都隻讓許靜嘉感覺他為她設想周到,隻有與傅良濤合作,才是對許靜嘉來說最好的選擇。
在傅良濤觀察許靜嘉的同時,許靜嘉也在觀察著傅良濤。看著有如謙謙君子般的傅良濤,他的眼神清澈誠摯,讓許靜嘉覺得自己真的快要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