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赤鬼營的兵士正點著篝火,喝著從樓上接下來的薑湯。
“嘖!”
有人一碗喝完,意猶未儘。
這暖湯可不一般。
普通薑湯薑味十足,調著糖水熬開了喝,主要是驅寒。
薑玲瓏姓薑,但和生薑天生有仇,對薑味嫌棄得很。禾悠然給的方子裡加了溫補驅寒的甘草,又拿果脯和紅糖來熬,還添了核桃碎,枸杞,拿一整塊老薑去皮直接放在大鍋裡煮,一碗下去,入口是甘甜醇厚,還能嚼到枸杞核桃豐富口感,等喝完了,隱在下麵的薑味才慢慢出現,隻一會兒,又逐漸被甘草的藥香覆蓋。身子卻是從心口暖到六腑,疏通了四肢。
所以她能接受。喜歡。以至全城推廣,將方子送到軍營不算,還貼在城牆上,大方示眾。
禾悠然選的甘草很多是山澗彆人看著熟悉,卻叫不出名的雜草。有家裡條件尚可的,依著方子去藥房抓藥,才發現這些甘草便宜得都夠一次買一整年的量了。
這些小草單看沒什麼用處,但放一起煮過之後,卻性溫熱,不燥,但暖人。
三萬人的量,不是一次過就能送完的。
內城門邊上給直接砌了灶,現煮現送,一桶桶地現裝好給吊下去。
底下的人排隊由各營分發。
那些排在後邊的,聽見前邊人喝個湯能吧唧嘴,都伸長了脖子,好奇又期待。
不就是薑湯嗎?
瞧這沒出息的樣。
而後輪到自己時,一把接過,一頓豪飲——
“嘖嘖嘖——”
這出息,不要也值。
薑湯隻送一輪,等晚些時候夥夫長怕大夥又像昨夜那樣睡得不踏實,趕著也熬了一輪,讓將領和士兵們睡前飲下。由於前後對比太過強烈,好些新兵皺著眉捏著鼻子往下灌了,還有一些拿來聊勝於無地幾口喝完,氣得摔了碗。
從前怎沒覺得,這玩意兒像灌了蜜的馬尿!
嘔——
韓胄在帳內坐著,雙臂抱胸,閉目靜坐。
趙翀走後,他讓人將屍首收起,先置於營。
他去一一看過那六具屍首。
在大營見過的那兩個,他們彼時穿的是便服,不像營中將領,但從走路姿態來看,卻又的確是受訓過的軍姿。
那位同期還曾與自己夜談誌向,說要精忠報國,跟了平南王,願為他鞍前馬後,以報知遇之恩,伯樂之恩。
那個女屍,曾是王府內院的丫鬟。
另一男的,是赤鬼營出去的先鋒。
還有一具年紀稍大的男屍,他沒見過,雖然看起來體格並不文弱,但沒有兵家子那麼結實,甚至有些虛胖,還有一圈的腩膘。
但,六個人裡,有五個是他見過的,兩個是共過事的。
這也太巧了吧。
他睜開眼,望著麵前油燈,心裡不太痛快。
城西,郊外野風肆意,城樓外牆底下已立著一排的蒙麵人。
他們繞著邊,一左一右,在夜色的掩護下去到了城樓底下。而樓上衛兵的視線裡,確實浩瀚白雪,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