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聽不清,也沒在意,隻是又給他喂了蕎麥粥,等他重新躺下睡去的時候,她就合上門離開,去外頭幫著大夥一起掃除翻土。
重新種樹不是易事,何況他們是要移栽,一時半會兒都不知上哪兒找這麼多成年的旱柳運過來載種。整個村的村民們都心急如焚,心裡想著能多做一點是一點,姑娘婆媽們沒事的也出來幫忙,這樣女子翻土,男丁們就能騰出手去荊河城郊看看,爭取多移幾棵樹來。
餘樂到村口的時候,正見餘大頭在和一幫子婦孺交代。
她也就湊過去,一起聽講。
餘大頭前前後後交代完,才看見人堆裡的餘樂,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丫頭你怎麼來了?那人醒了?”
“醒了,我給擦了擦,換了您的衣服,喂了些吃食,又給睡下了。看起來還老不清醒。這不娘還要在家裡喂小寶,我就過啦看看,有啥能幫的。”
“誒,那你小心一點,林子裡的那些我們都祭拜過給挖地葬村後頭公墓了。但還是陰氣重,你們要是翻土的時候翻出些什麼來,彆害怕啊,等爹回來再給拜拜。”餘大頭一邊交代,一邊就要領著村裡漢子們走了,“天黑我還沒回來的話,就不要等我了,帶著村裡人回去,各回各家,各吃各飯。”
他扯了扯餘樂粗布上衣的衣擺,讓它看起來平整一些,“你也是,沒事就早點回家,孩子不在,你娘不會吃飯的。記住沒?”
餘樂點頭連聲應是,直說記下了。
這一來一去,等日落西山,黃昏將夜,餘樂提著鋤頭,累到直不起腰來地回到家裡時,夜已經幾乎全黑了。
她陪著娘和另一個年紀小妹妹吃了飯,才想起客房裡那位好像一天沒什麼動靜。
於是安頓好家人之後,她又打了水,端著蕎麥粥去了那漢子屋裡。
屋門微敞,她一把推開,夜風倒灌進來,屋內空無一人。
餘樂愣了愣,趕緊喊了娘,她一下午在家沒見人出來過,人什麼時候不見的,她也講不清楚。
母女倆隨後又查了查平日放錢銀的地方,銀兩倒是分文不少。
餘樂稍稍安心,才又難免擔憂,那人傷的那麼重,也不知道怎麼走的,不好好養傷,怕是出去沒多久就會撐不住。希望菩薩保佑,他自有造化吧。
餘樂進屋,將白天那人換下的破碎臟衣收拾出來,拿去院子裡清洗。此刻衣物過手,才發覺這衣服的布料上乘,要是穿著乾活,不僅體麵,還很透氣。
嗯……餘樂撈起洗衣盆裡的衣袍細細打量,這衣服補補還能用。
她想著自己爹的舊衣服被穿走了,總要再做一件備用。那人既然沒有帶走,那自己拿去派些用場,也不算浪費。
這麼一想,她便洗得更仔細和輕手輕腳一些,免得衣袍裂口更大。
圓月當空的浩瀚夜色之下,有的人在浣衣,有的人在抬樹,有的人在哄娃入睡,還有的人,正杵著佩刀,渾渾噩噩,艱難前行。
他拖著滿身未愈的傷,不知饑餓疲倦,不顧疼痛難捱地蹣跚而行。
“回去。”他嘴裡反複喃喃,“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