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並未覺得曌王廣派人手都找不到的鄺毓,能被郡主一個人癡癡尋回。
但他知道,要是不帶著她出來,她在宮裡也不會安生。
何況自己的主子都開口了,他沒有不從的道理。
鐘磊不似薛安這般,他平日是個寡言安靜的人。和郡主共坐一輛馬車,薑玲瓏不說話,他也就坐在她的對麵,雙手置於膝頭,偏頭看著窗外。
韶華郡主真的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人。
鐘磊一麵沿途觀察人跡,一麵心裡感歎。
他與她相交不多,所見所聞大多是從彆人口裡得知。
在洛河和他說得最多的是薛安,來了霖羨之後,遣雲山莊的裡的下人,那些從宮內逃脫的女子,還有郡主府附近街頭巷尾,總有人閒聊不過幾句就會提起韶華郡主的名字。
在這裡,她是薑家的獨女,是曌王曾經的義妹,也是被遣雲山莊莊主休棄的夫人。
在這些不光彩的名頭之下,是諸如傾城絕色,才情過人,出手闊綽,隨性張揚此類的形容詞。
在喜歡她的人口裡,這些詞洋溢著欽羨和尊敬。
在不喜的人嘴裡,這些溢美之詞說出來就透著一股古怪的酸勁。
隻有遣雲山莊的那些家丁,明明她離開霖羨離開山莊那麼久了,他們還記得她,認她,張口閉口,喊得都是夫人。
好像除此之外,沒有人知道她曾為霖國做了什麼。
撥亂反正的是曌王。
臥薪嘗膽的是曌王。
與虎謀皮的是曌王。
大義滅親的,還是曌王。
她的付出和遺憾,好像隻有那座山頭,那小小一方山莊的天地裡,那一群乖巧忠誠的家丁們才了解。
不像在穀悍,在洛河。
她是尊貴的城主,是平王親口喊的姐姐,是百姓眼裡的洛河仙子。
名譽,地位,權力,金錢,與她而言都是唾手可得。
可她這一路回來,管霖國人口販子的閒事的不算,還跑去宮裡為了曌王送死。
她和鄺毓這一對夫婦,真的是,傻到妙不可言。
鐘磊想來心下歎氣,餘光瞥了瞥在外頭趕車的薛安,竟覺得羨慕。
這種放肆而熱忱的人生,他以後,也能擁有嗎?
奇怪但又自然的,他沒來由地覺得,如果是在韶華郡主的洛河城,一定能辦到他向往的生活。
畢竟他們有一位一言不合連大牢死囚都甘心俯首的城主大人啊。
“薛安,”薑玲瓏輕聲的呼喚將鐘磊拉回現實。她手捂著腹部,顯然是吃痛,但嘴上卻異常冷靜和堅定,“往右邊那條道走。”
“右邊崎嶇些誒,殿下確定?”薛安在門外探頭。
“確定,走吧。”
薛安揚眉改道,並且小心的減慢車速,儘量讓馬車保持平穩。
“薛安啊。”裡頭薑玲瓏的聲音又虛弱地傳進他的耳裡,“彆減速啊,咱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薛安心裡喊苦,我能不知道趕時間麼。
可您身體要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