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飛欠了欠身子,恭聲作答,“好教世伯得知,小侄自幼身體羸弱,畏熱喜寒,受不得火爐的熱氣,是故離窗子近一些涼快。”
“哦哦,對對對,秋河提過此事,這是老夫沒考慮周全,賢侄不要介意。”
“世伯言重了,今日蒙世伯盛情相邀,小侄倍感榮幸。近日小侄聽聞世伯隱居於此,欣喜之下這才多方打探,一路向這裡走來,想要過府拜會,誰想居然先受邀被世伯延請,”肖飛苦笑道,“若是此事被家中長輩知曉,少不得要訓斥小侄失了禮數。”
“哈哈哈,不是賢侄不懂禮數,是老夫急著要見一見賢侄,”冷玄哈哈大笑,“來,賢侄,咱們爺倆先喝著,你嘗嘗這北地烈酒,全然不像你江南那邊寡淡的滋味。”
“謝世伯!”肖飛連忙提起桌子上的瓷質酒壺,給冷玄和自己麵前的酒盅內斟滿酒,放下酒壺端起酒盅,“世伯,請!”
二人相互示意一下,一起仰頭喝下。酒一入喉,肖飛便覺一道火線自喉嚨快速蔓延而下,直至胸腹,然後整個胸膛內便像火燒火燎一般熱氣沸騰,分外熨帖,他吐出一口酒氣,“好烈的酒!”
冷玄見狀大笑,“怎樣,賢侄?可還喝的習慣?”
“此酒甚妙,小侄謝過世伯賜酒!”說著,肖飛再次起身,將二人的酒盅斟滿。
“如飛賢侄的脾性甚對老夫胃口,”冷玄撫須而笑,“我兒秋河說得對,他如飛師兄真的是人中龍鳳啊!”
“小侄慚愧,當不得世伯盛讚。”肖飛起身說道。
“你呀,如飛賢侄,可真是一隻小狐狸!你真當老夫不知道你來尋我的目的?”冷玄似笑非笑的看著站起身來的肖飛。
肖飛一時間冷汗直流,他太熟悉這種表情了。這種表情放在彆人臉上,肖飛肯定無所顧忌,自己該怎麼做還是會怎麼做。但老狐狸的臉上露出這種表情,自己可就要謹慎一些了,一不小心就會倒大黴。上一個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的老狐狸,就是杭州肖萬林。而眼前這位,單論心狠手辣和陰險狡詐,絕對比肖萬林隻強不弱,他可是大明朝近四十年以來唯一的不敗將軍!
“額,世伯說笑了。”肖飛謹慎的陪著笑臉。
“嗬嗬,你小子啊。”冷玄再次拿起酒盅“滋溜”一下喝完,捏著酒盅說道,“你見過周淩風那小子了吧?”
肖飛心裡“咯噔”一下,這老狐狸太精了,比肖萬林老辣的多,他連忙再次拎起酒壺給冷玄斟酒,“回世伯的話,小侄前日晚間見過周師弟。”
冷玄還是左手握著酒盅,也不喝,隻是玩味的看著肖飛,“老夫幾日前跟他說的話,周淩風這混小子應該原原本本都告訴你了吧?”
“是。”肖飛簡單的回答,心中有些苦澀,這老家夥當真是北地最大的地頭蛇,以周淩風的輕功造詣,居然仍然擺脫不了他的眼線。
“賢侄肯定是認為,老夫說那些話,是逼著秋河以性命確保太子的安全。是吧?這才想先到老夫這裡來探一下我這糟老頭子的虛實。”
肖飛無言以對,這老狐狸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實,老夫這幾年教過秋河武功,傳授過兵法韜略,也講過官場處事的心得……唯獨一樣,老夫向來隻字不提,賢侄不妨猜一下,老夫留了哪一手?”
冷玄低沉而緩慢的說道,似乎是有些感慨。
“小侄猜不透,請世伯明示。”
確實猜不出老狐狸的心思,肖飛表現的也很光棍。
“忠君愛國。”
冷玄將酒飲下,緩緩吐出四個字。
“啊?”
肖飛大吃一驚,沒想到答案居然會是這樣。
“老夫這一輩子,因為皇帝潛龍之時的知遇之恩,一生受朝廷驅使,從未有過怨言。時至今日,黃土埋了大半截身子了,一些事情看透了,我也倦了……不想秋河再重蹈我的覆轍。秋河雖然姓冷,但畢竟不是我的骨血,沒有必要為了我老頭子的想法,搭上自己的一生。倘若這小子醉心官場也就罷了,老夫竭儘所能也要讓他如願。隻是這小子心性不羈,不願做籠中之鳥,即使是以朝廷為骨、大明為邊的籠子也不行。你放心,即使淩風賢侄將那些話說給他聽也無妨,秋河明白我的心意,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其實這些話老夫說與不說,對秋河來講,都沒有什麼區彆。”
“那世伯為何……”肖飛不解。
“為了你!老夫對周淩風講這些,就為了見你肖飛一麵!”冷玄雙眼放光,直視肖飛。
見我?肖飛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環節。冷玄知道自己即將到達北地,所以跟周淩風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自己從周淩風嘴裡聽說後,自然擔心冷玄對冷秋河不利,肯定會前來打探一下冷玄的態度。這才在這裡被他逮個正著,好一個老狐狸!
“不知世伯大費周章讓小侄來此,所為何事?”
肖飛躬身請教,此時他基本可以肯定,這位老爺子對冷秋河、對自己等人都沒有惡意。
“老夫有一事要托付給賢侄,這是我這個糟老頭子最後的心願。”冷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