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
黑夜。qВ5、\
在西天那兒沾一點殘陽餘暉。
白瀑。
在瀑花那裡還有一截是白刃。
狗口盯住他那身著玄衣、整個人在急瀑飛流裡沉甸甸如鐵似石的敵人。
他當然不會無故棄刀。
他手上的刀,是他目下唯一的希望。
——若早知道這酒裡燭內的毒都毒不倒鐵手,他才下會貿然發動這次的狙擊,以致自投羅網。
他加入這殺手組織,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為了逃避四大名捕的追緝——一旦加入了“殺手和尚”集團,就有辦法找到掩護,躲過任何追緝。
自己乾嗎還去捅這馬蜂窩?
儘管他手上的人多,這次組織裡也派出最多的高手來配合襲擊!
他大悔。
——他當然不是對自己過去的作為而後悔。
他悔的是為何要接下這樁任務!
他狠狠地盯往他的敵人,齜牙咧齒道“你怎麼知道蠟燭裡有毒!?連掌櫃的小夥計都給燭毒毒倒了,你們怎麼不倒!?”
雖然瀑聲大如密雷,鐵手平和的語音依然乾和的傳來
“你沒看見燭一燒,我們頭上的蚊蠅都紛紛落下來嗎?它們就是給毒死了,看了又焉會不防?”
他頓了頓又穩實地道“何況,送燭來的既不是溫掌櫃的,也不是小夥計小欠,剛剛我問過了這‘崩大碗’店裡沒這個人。”
狗口已不清領上的是瀑雨還是汗水,嘶聲喊道
“那你們又從何得悉店裡茶客是我們的人!?”
鐵手平心靜氣的道“這個時候還有母女在此地茗茶飲酒,也未免太離譜了!再說,那毒燭毒倒了蟲瞭蛾蠅,他們卻宛然沒事,總是會家子吧?而且,我們佯作中毒倒地時,他們也禁不住喜形於色,怎教人不生提防?”
他在此時居然還恭維了一句“何況,閣下是‘殺手和尚’集團裡最多刀手殺手的一支,這點素有聞名,我等當然不得不多加留神了。”
狗口狠命的盯住鐵手,露出他白森森的尖牙”你到底想怎樣!?”
鐵手隻和氣的道,“抓你歸案。”
狗口吼了一聲
“我要你狗命!”
隻見他這咆哮一聲,唾液噴濺得就算在激流急瀑裡依然零星可見。
鐵手笑道“彆激動,可你有狗命我沒有。”
狗口大叱一聲
“殺!”
他出刀。
刀自白瀑出。
他這一刀已全力以赴,用儘全身、全心、全麵的精神氣力,儘彙這一刀上,要一刀劈殺大敵鐵手。
他這把刀也得來不易。他是狙殺了法源寺的百忍禪師才奪得的。這原是忍的刀。
這把又有一個名字,就叫“白刃”。
這是一把很白很白、很好很好、很利很利的刀。
而他是一個很狠很狠的殺手。
他大叫一聲“殺!”其實是下了個命令,所以,先下手出刀的,是團團包圍住瀑布水簾中的鐵手那二十名刀手。
二十把刀,分不同角度,由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招式。分了前後兩批攻向鐵手!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分成前後兩批,當然不是削弱了自己的力量,而是避免了大多人一齊出手,會抵消了自己的力量,分批出手,使敵人應接不暇、力儘神疏,便有可趁之機。
這些殺手在這頃刻間已結成了刀陣。
定好了戰法。
——敵人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一雙手。
一雙手能應付十張刀嗎?
就算能,他們仍勝券在握,因為
他們還有十張刀。
就算對手真的能空手應付得了,二十把刀,他們也有恃無恐
因為還有一柄刀——
百忍之刀。
——狗口的刀。
忍是為了什麼?
忍是為了有朝一日的振起。
百忍呢?
百忍是為了總有一無能不飛則已,一飛則天不鳴則已,一嗚驚人。
要是忍為了忍而忍,而不是為了他日/將來/以後的奮發而忍無可忍仍然忍、忍人之所不能忍,那“忍”,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狗口當然不是這種人。
他忍,是為了要係人。
他忍住一時不出於,是為了伺候時機一擊必殺。
——現在這時機已至!
他在瀑布中刺出了一刀
誰也分不清那是水花、白瀑、還是刀!
連自己也分不清楚、敵人能不著他的刀、不挨這一刀、吃他這一刀嗎?
鐵手呢?
他雙拳能敵十、不、二十、啊不、二十一張刀嗎?
這生死之際,鐵手卻做了一件大為出人意外的事。
他先不接刀。
也不接招。
那一掌拍在水簾上。
一一打在瀑布掛落的水流裡!
他這一掌打在瀑布間,頓時水花四濺。
水花成箭。
成劍。
每一串水花就像在這刹瞬之間驟然結成了尖冰。
十支水“劍”,刺向那十名揮刀攻至的殺手。
雙拳的確難敵十把刀。
可是鐵手卻一下子多了十支“冰劍”。
這十名刀手既沒想到鐵手會有這一招,也沒意料竟有這一“箭”。
在他們的刀還未斫著目標之前,十個人都已著了“劍”,中了“箭”。
跪地、仆倒、滑落深潭。
同一時間,鐵手雙手一挾,又挾往住了狗口刺來的那一刀。
狗口大力掙動。
掙不動。
他全力抽刀。
抽不動。
水依然流,瀑布依然掛落,他依然棄刀。
也隻好棄刀。
這是他跟鐵手交手以來,第三次的棄刀。
三次都過不了一招,就棄刀。
鐵手奪得了刀,審視了一下,脫口便道“好一把黑道上的白刀!”
然後向剩下十名持刀攻又不是、退又不是的刀手叱道
“還不先下去把你們的朋友救上來!?”
這十人才如夢初醒。
但沒有人救人。
——殺可畢竟是殺手,他們隻善於殺人,不擅救人。
這十人馬上退走。
沒有人再聽令。
——性命畢竟比任務更重要。
一生裡容或有無數任務,許多命令,但命卻隻有一條。
一個人隻一條命。
實際上,狗口也無意要發令。
他自己第一個就溜。
——如果他不是正發現了一件“奇事”的話!
這“奇事”就是。
鐵手忽然劈出兩掌。
——他剛才對付十名刀手也隻不過是出了一掌。
而今卻運氣吐聲、雙掌齊出!
他不是打向人。
而是批向瀑布。
然後,“奇事”便出現了。
那偌大的、萬馬奔似的、九百駕戰車連著馬鳴一齊翻滾而下似的瀑布,突然,頓了一頓,停了一停,止了一止,然後,完全的、反向的、驚人的那瀑流竟倒衝上天!
——這是什麼瀑布!?
——這是何等力量!?
這力量兒可五流合一、飛湍直下的急瀑變作倒衝上天!?
“一氣貫日月”!
狗口和尚幾乎失聲叫了出來這就是傳聞中最渾厚、霸道的掌力
平地起風雷,
一氣貫日月!
——可是瀑布隻是流水的一記偉大的失足,又不是一個活著的敵人,鐵手以“一氣貫日月”打它作甚?
狗口迅即明白了原因
因為他聽到了鐵手正在放聲高喊“陳兄、麻三哥,請下潭,裡救人呆好?”
原不他以絕大真氣、耗損至巨的托住住了急流飛瀑,為的就是,救人。
救的還不是普通人。
而是殺手。
還是剛剛暗算過他,殺過他的殺手!
——你說這是不是件“奇事”?
其實世上也許根本無所謂“奇人”、“奇事”,隻不過,很少見過有這樣的人,便成了“奇人”,很少發生這樣的事,就成了“奇事”。
實際上一個救人的人,隻是一個正常的人,也隻是一件人本就應該做的事,可是,因為少見,大部分的人都當作是“奇人奇事”了。
於是,賺夠了錢的人以九牛一毛來捐捐學堂、起起藥局、派派濟品、幫幫罪人,也成了名噪一時、人人驚疑的善長仁翁而官做得夠大的,隻要為老百姓說說話、摟摟肩、遇災遭難時拍拍屁股去視察一下實情民情、這都全成了好官好青天好老爺了。
難怪,在殺慣了人的狗口和尚眼裡,鐵手竟在此時此境,以絕大的真氣耗儘抵住瀑布救敵人,是一件何等不可思議的事了!
當然,他也立即悟出了一點。
一個要害!
——鐵手可能不會遊泳!
要不然,他也不必花那麼大的力氣來獨力托住瀑流,還情急氣急的喚人去救潭中的人了!
狗口大師頓時十分奮慨。
他終於發現了
這看似無敵的、沒有破綻的、幾乎沒有什麼辦法可將之擊倒的敵人,原來是有要害的、有罩門的!
鐵手以內力托住瀑布,使之停止不流,這無疑要比十場大戰力博還要耗損真氣。
他大呼,希望有人能救水中浮沉掙紮的殺手、可是卻事與願違
陳風正以一人之力,堵住那十名想分頭殺出遁走的殺手。
要不是他的“敦煌排印掌”一出手如排出倒輝,排湧而出,若以一人之力使這十名刀客殺手一個也逃不了,那還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他以一敵十,可以。
且還穩占上風。
因為他抓住了一個要訣
任何人,就算陣法練礙再純熟。配合得再巧妙。訓練得再嚴格都一樣,仍是人。
是人就會有私心。
智慧有愚聰。
一旦有分際,行動就會有緩速,反應也有快慢。
儘管這種分彆可能十分不明顯,隻是在重要行動、要緊關頭裡卻十分要命。
陳風塵已算定了這十人再齊心、再合力,出手也會分先後遲疾,自然有的怕死,有的保留餘力,難免有儘全力的,也有裝腔作勢的,隻要有這麼一點點兒的分野,那便是夠了。
他先打擊那先行出手的(哪怕隻先動手那麼一刹那、一瞬間的),隻要這先出手的先倒、先遭殃、先挨了打、先吃了虧,彆的人自然就會膽怯,不敢再貿然進擊了。
也就是說,他隻要先打倒了一個當頭領先的,彆的就好辦好對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