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慈悲謀殺案_縱橫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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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慈悲謀殺案(1 / 2)

縱橫!

“抱石寺”之所以給命名為“抱石寺”,就是因為在山巔、寺前有一塊奇異的大石。、qВ5、

這石質十分奇物,天下罕睹,堅硬如鋼,用刀用劍刻刮也不見得能刮下個較大的缺口來、而且這石大得像一座房子,因底部石作棱型,根基未固,故遇大風時這石竟迎風而動,十分驚險,蔚為奇景,吸引鄰近無數遊人騷客,前來欣賞。

遊人多了,才在此建寺;寺建久了,香客就更多了,這“抱石守”連同寺前的飛來大石,就更聲名遠播了。

人都說這是隕石。

人們都相信天外飛來的石是有靈性的。

所以“抱石寺”也很“靈”。

既有神明顯靈,抱石寺的香火就更盛了。

可能是由於鐵手和龍舌蘭都信佛,故爾來到這裡,便不忘上“抱石寺”來上香。

上香才遇上“抱石寺”主持苦耳大師。

那時苦耳正要下為縣城主持祭典禮儀,便要鐵手和龍舌蘭一道過去。

——這才目擊殺手和尚狙殺縣官章圖的凶案。

這才使他們仗義出手,且發生了往後那麼多的事。

可是,這些發生的事,都不如鐵手而今眼前所見的來得驚震

因為苦耳大師死了。

苦耳大師是抱著石頭而歿的。

他整個人“大”字型,背向寺門,整個臉的五官和胸肩,都嵌入了大石裡。

他的人敢離了地,大石約有三人高,他就嵌於石的中間部分。

石的前邊正鐫刻了四個大字

大慈大悲。

——當日要鐫刻這四個字,不知費了多少工匠的心血,花了多少工匠的力氣,用儘了利器鑽鑿,最後還出動到仿造兵器第一家的“黑麵蔡家”的獨門工具,這才能在此奇石上刻上這永不磨滅的四個字

“大慈。

大悲。”

石的背麵就是抱石寺的主持苦耳大師。

他的屍首。

朝陽出來了。

可是苦耳已看不見今朝的陽光了。

鐵手也看不清楚他的臉。

因為他的臉孔已嵌入了石裡。

陽光照在石上,苦耳的頭就埋在石裡,中間隔了一道石牆。

鐵手一看背影,就知道他就是苦耳大師。

他本來就有過目不忘的認人本領。

昔耳大師的耳朵特彆靈,特彆大,也特彆高,光禿的頭頂上還有兩個旋。

那是他的頭顱,也是他的耳。

看來,人說耳朵特彆長大的壽命也特彆長,隻怕未必儘然,一向部位好並非全局,總要基他五官配置適當才算人格。

鐵手不禁暗歎他昨天見苦耳的時候,他還是個活生生的大師,而今,卻是個見不著今天的朝陽、死了的和尚了。

不僅是苦耳見不著今晨的旭日。

連“抱石寺”照不著今兒的晨光了。

抱石而立的是昔耳大師。

焚毀了的是抱石寺。

儘管“抱石寺”不是全然焚毀,但也燒了個七七八八。

濃煙仍不斷冒出,抱石寺已一片殘垣敗瓦,所剩無幾了

——可見凶徒下手之狠!

——既殺佛門高僧,又一把火燒了這所名寺,隻怕寺裡的僧徒也多遭了殃。

晨意清涼,雨後山上清晨更泌涼。

然而鐵手心裡卻冒起了一團火。

他心頭之一如山下的水流,已崩了峰、決了堤!

因為他看見“大慈大悲”的背麵

——背麵就是苦耳大師的屍首,順他耳部嵌進石裡之處的硬岩上,竟有人鏤刻上了幾個字

殺我者——孫青霞

鐵手見了這幾個字,眼裡吐綻了一種罕見的、烈火般的怒意。

然後他轉向一直站在石旁,見他出現以後就一直聽候他吩咐的捕頭陳風問

“仵作在哪裡?”

仵作和其他的衙役小心翼翼的嵌在石裡的苦耳大師刨了出來,鐵手也有相幫。

他一麵留心檢查苦耳大師的屍首,發現他的骨骼幾全無損,但肌肉稍一碰觸拿捏,阻鼻耳眼裡便不住滲出血水來。

他從苦耳大師的頭一直留意到他的手指,甚至不脫法了大師的芒鞋檢查他的趾頭。

陳風已帶領大隊人馬先一步趕上山來,但他上山來時人已死了、寺也燒了。

鐵手問;“你上來的時候,天亮了沒?”

陳風知道鐵手是個辦案勘察的高手,故一一回答

“將亮未明。”

鐵手問“苦耳大師已死在這兒了?”

凍風道“是。”

鐵手問“當時已經有了這幾行字?”

陳風道“已有,不過天黑卻未看清楚寫的是什麼。”鐵手問“你為何不即把苦耳大師的屍體挖出來?”

陳風“因為我想讓您看到現場的情形。”

鐵手“你怎知道我會趕來?”

陳風“因為這兒起了火,這麼大的火殺手澗那幾一定會望得見。以您和大師的交情,看見了,一定會趕過宋的。”

鐵手“你來到這兒的時候,寺還燒著的吧?”

陳風“是的。”

鐵手“寺裡的和尚呢?”

陳風“大都死了,也有一二人失了蹤。”

鐵手,“殺手和尚那些人呢?”

陳風“都不見了。”

鐵手聽了就點頭道“那情況就十分明顯了。”

陳風也頷首道;“殺手和尚的同黨殺上山來,救走戒殺和尚他們,再下重手殺了苦耳大師,並一把火燒了寺。”

鐵手道“看來是這樣的。”

然後他就走到火場去仔細審察。

偌大的一座古寺,已燒了個泰半,一片殘垣敗瓦中,隱見浴火的菩薩寶相。

寺裡有焦屍十餘具,有些麵目依稀可辨,都是苦耳大師的弟子,或是“抱石寺”裡的門徒。

鐵手臉如鐵色。

他仔細檢查每一具屍體,眉心一直是皺著的

眉心蹙不能展開,可能因不快,可能是不適,也可能是因心頭有結一直解不了——他屬哪一樣?還是三樣皆然?

——苦耳是他的朋友,卻已身亡,且好好的一座佛門的聖地,而今卻成了死人堆,教他如伺不心痛。

一一苦耳已死寺已焚,但他心中有疑點是解不了,是以相由心生,就在眉心上打了個結。

他俯身一絲不苟的拾掇火場、餘燼中的一事一物,仿佛那都是重大線索,他絕不輕易放棄。

陪在他身後的陳風忽然開口說道“二爺,你也該歇歇了。”

鐵手一驚“怎麼了?您看這時候我歇得下嗎?可是一寺僧眾的人命呀!在這兒死得那麼修,不隻是幾十條性命,還是千人的善心佛念都迷惑了。這案一日未破,便得多傷人心一日!”

陳風道“但您卻受傷了。”

這一提,鐵手才記起自己身上的傷,才感覺到傷口的疼。

不提還好,一提,那傷處還真疼著呢!仿佛傷口也聽得見似的、發作了一下,讓痛楚來證實它們的存在。

這一痛裡,他想到那為他拔箭的姑娘,又想起了龍舌蘭

——不知她醒了沒有?

——不知她為自己的傷口傷心不?

——不知小欠……

提到這裡,不知怎的,心口一疼。

好疼好疼的痛。

他長吸了一口氣,陳風眯著風刀霜劍般的眼成一條橫針,間“我走後在殺手澗那兒發生了事嗎?快腿老烏來報,說一文溪那兒決堤了。這一夜可真多事……不過二爺你也該敷敷金創藥才是。您是做大事的人,不該不照顧自己身子。”

就在這時,一個留著長辮子,倒吊一雙四日眼的瘦漢快步趕了過來,向陳風身畔細聲說了幾句低聲話。

鐵手自然認識這個人。

這時縣裡的副總捕頭何孤單,他算是小地方的捕頭,但辦案的嚴明精密卻也名聞京師。

陳風聽了,臉上就顯出了一種詭怪的神色來,向鐵手道

“在寺院的鐘樓那兒有所發現,鐵二爺不如一道走一趟。”

三陽縣裡的總捕頭陳風若不主動相邀,鐵手眼見何副總與他細語,也知道發生了事,但他也是不便相詢的。

那是因為江湖規矩。

江湖規矩不紀錄於任何法典裡,卻存在於大多數人的心中。

鐵手的身份雖然隻是區區一名“捕頭”,但他跟無情、追命、冷血四人是天子禦封的“天下四大名捕”,這封誥主要是來自他們在京城裡破過多宗大案,而且曾助諸葛先生三度擊退刺客,救了皇帝趙佶的命。皇帝要封官進爵,厚賞他們,四人全都婉謝嚴拒,表明若當官則寧可辭歸故裡,浪跡江湖,永不複出。由於這些江湖中人、武林高手、六扇門裡的精稅人物,不是皇帝一翩臉就可以打殺培植的,就算下旨誅殺了隻怕也不見得有人可以承代其地位的,所以趙佶隻有封他們為“天下四大名捕”,賜“平亂闕”,四人反而喜歡,因為有此名銜,可心放心辦案,不畏強權,一旦遇人借勢行凶,便大可先斬後奏,懲惡鋤暴。

他們不想為官,也不要當官,便是因為當時官場不堪,當了官隻諸多掣肘,活得了命也隻顧做人,辦不了事。天下要當官、想當大官的人大多了,卻缺少了真正為民做事的執行人員。

是以這四人的心願是當執法小吏,除暴安良,為民除害。

這禦封“天下四大名捕”不是官職,卻比所有的捕役“來頭”都大“背景”都硬,他們加上了絕好的身手和精密的腦袋,且不辭勞苦,不畏艱辛,敢於負責,勇於任事,在各省各地破了不少大案,鏟除了不少禍害,粉碎了許多官紳與黑道的勾結,贏得江湖上、武林中、百姓心裡真的崇仰,認為他們的確是真正替天行道、公正廉明的“武林四大名捕”!

“天下四大名捕”隻是皇帝一人禦封的,不見得天下民心便服,但這”武林四大名捕”,卻是大家都一致公認的。

儘管鐵手身份“物殊”,但他既到了彆人的“地頭”,他就不好插手管事。

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捕役,除非他已持有某案的密令、公文,否則,地方上發生的案件,理應由當地捕役處理較為妥便。

就算他身懷公文、密旨,他也會在辦事前先知會當地捕役、縣吏,必要時在辦案之際,也會與捕吏緊密分配合作,以增事半功倍之效。

這種“規矩”他懂。

所以,儘管他知享有蹊蹺,但既然這兒的總捕頭陳風塵已到了現場,他就不便過問,也不會發號施令。

不過,陳風塵比鐵手年紀更長。

資格更老。

經驗也更豐富。

他好像巴不得邀鐵手,一起參與此案,也是合乎常理一是以鐵手聲名地位,他插手此案,便有了承擔的人物這件案死的人多,連佛寺也給燒了,可不是些微小案。

二是鐵手在場,如此更好,對上頭交待更加方便,等於有了個有力人士,可證自己清白公正。

三是一如他所表示的他極須鐵手的身手和頭腦,來辦這件大案——能殺得了苦耳大師和劫得走戒殺和尚的人犯,絕對是辣手、棘手的高手!

所以他一旦遇上重大案情,便力邀鐵手共同偵察。

偵查的地點在鐘樓。

大部分的廟字都有鐘樓和鼓樓,所謂暮鼓晨鐘,跟青燈紅魚一起伴著僧侶念佛誦經,早課晚課。

抱石寺一場大火,已燒了個七淨八零九落索,到處都是焦木餘燼,但在寺兩側的鐘鼓二樓,卻未被祝融波及,依然保留完整。

鐘是古鐘,至少鐫刻了二三萬字的經文,年代久遠,連字跡也漸模糊不清。

大鐘樓旁有一棵梧桐樹。

葉落一地。

鐵手經過梧桐樹,忽然停了下來,皺了皺眉。

由於梧桐葉左邊較靠近寺廟火場,因剛寸火熱洶洶,不少時子都給水舌灼焦脫落。

不過樹與右邊的葉子都脫落更厲害,幾乎全是剩下枝椏,光禿禿隻剩下幾片葉兒。

鐵手一停,看樹上、看樹枝、看樹杠,看樹乾、再看樹下,然後才又走向鐘樓。

鐘樓的林很牢固、古舊。

這偌大的一口古鐘,屋有二三百來斤,卻隻用幾根柱子、就牢牢的掛足了幾百年,令人不由佩服古人巧匠的智慧。

可是才走到鐘樓,鐵手和陳風都頓住足了。

原本,陳風塵是與鐵手一步而行鐵手在看樹時的時候,他也留意了一下,稍微停了一停,可能是因為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吧,他就繼續前行,不等身旁的何孤單作出指引,他已一眼看見

鐘樓裡有人!

——但卻非活人。

而是死人。

人死了,就嵌枯那便牢實的楠木柱子。

死者整個人都嵌了進去。

向著死者的鐘麵,卻沾上了幾滴褐色的汙漬。

那鐘還微微晃動著。

也微微發出震動聲響。

空空。

鐵手長吸了一口氣。

他的濃眉舒展不開來了。

他和陳風幾乎都認出了死者的身份

給打得嵌於柱中、連眼珠子都逼爆出眼眶來的人正是——

戒殺和尚。

——在鎮上施狙擊殺了縣官章圖的“殺手集團”東方負責人。

戒殺大師!

陳風失聲道“是他!”

何孤單在一旁道“來人殺了苦耳和尚,不是為了救他嗎?怎卻死在這裡!”

陳鳳道“會下會苦耳在死前,先行格殺了他?”

鐵手即道;“不可能。”

陳風有點意外問“為什麼?”

鐵手道“因為我曾試過苦耳大師的功力,以他的內力,還打不出這樣滅絕的一擊。

何孤單不同意“要把一個人打得嵌入柱子,這點不算太難。”

鐵手道“這點是不難,不過,這柱子能承載了這口數百斤重的古鐘數百年,豈是容易將一個人打得嵌進去的軟木頭!”

陳風的眉心又點豎起了一張刀子。

然後他臉上又縱橫是刀痕。

他顯然在苦思。

他知道鐵手說的有理。

鐵手又道“何況戒殺和尚也是個極紮手的人,將他一掌打入柱子,也決非易事。”

何孤單仍是不眼,翻著四白眼瞪人“不是易事,也決非難事,像我們的陳總和鐵二爺,便都可以輕易做到。“

鐵手一笑,道“我做不到,坦白說,隻怕陳兄也做不到。今晚我才看了陳總出手,雖然也已悚然佩服,但這種掌勁,亦非陳捕頭的路子。”

陳風至此居然承認,“是的。這一掌,我打不出來。”

何孤單不解“這一掌有那麼厲害嗎?也不過是殺了個人而已。”

陳風即糾正道“這一掌要打的是人,就不算啥,但他是先一掌打了鐘的這麵,然後用鐘的那麵擺蕩之下,把戒殺和尚擅得嵌入了柱千裡,這才是絕世無匹的功力。”

何孤單大惑“你怎知……?”

陳風道“鐘的那一麵有血漬,剛好是在擺蕩下砸著戒殺和尚的方位上。”

何孤單道“你是說……對方是先用掌,擊著這口大鐘,再震動了大鐘,砸死了戒殺?”

防風點頭,他滿臉都是細慮的刀子。

何孤單依然將信將疑“這……不可能吧?”

陳風苦笑,他一笑致令紋又成了兩道下拗的刀子“你是不相信有人能一掌打動這幾百斤重的大鐘吧?”

何孤單但承“就算有這樣的掌法以戒殺和尚武功,也總不會站著下動,任這種砸得稀哩吧啦的吧?”

鐵手這時忽想道“是有這種掌力。”

何孤單四白眼一翻,他這個人看來隻要說服不了他,他便是誰也都下認賬,不講情麵的。

鐵手用手一指,道“你看。”

那大鐘年代久遠,封上了一層厚厚的塵,但在戒殺伏屍對麵之鐘麵,卻有一方掌印。

陳風用手去比了比,喃喃地道“這人的手很小。”

的確,他的手一比上去,入手比那掌印大上了一倍有餘!

何抓單校正了一下角度和方位,明白了“殺人者就在這兒向大鐘擊了一掌,這口大鐘激蕩起來,砸著了戒殺。”

鐵手又用手一指道“這兒不但有血漬,還沾了隻戒殺的眼珠子。”他感歎的加了一句“這口鐘刻的以文,成了血的見證了。”

何孤單仍不眼氣,“可是戒殺是一級的殺手,他乾啥不避?”

鐵手道“他不是不避,而是避不了。”

何孤單瞪眼睛盯著鐵手“你是說那鐘擺蕩太快了,戒殺來不及避?”

鐵手道“也可能是戒殺大駭怕了,不敢閃躲。”

何孤單冷笑,“有人能把這個一流的殺手嚇得這樣子嗎?”

鐵手隻一笑,“世上沒什麼人是真的一無所懼的,除非他早已一無所有;否則,世間總是一事克製一事,一物治一物,隻要是人就總會有他害怕的人的。”

何孤單卻楔而不舍的說,“就算戒殺真的進給這口大鐘砸死的,但是不合常理。”

這回鐵手倒饒有興味的問“你發現了疑點?”

何孤單道“這麼口大鐘,這麼沉重,有人發掌,不但可以激蕩了它急速擺動,足以殺了武功相當高的戒殺和尚,卻怎麼連一絲鐘響也沒發出業?”

鐵手靜了下來。

陳風低著眉,眉心似夾了口匕首。

何孤單道“從血跡、腐味上辨彆,戒殺死了約莫一個半時辰光景,他大約是在四五更天時給人殺害的。那時,火還未燒起來,深山、古寺,但這口大鐘在受了如此力道後,作出如此速度的擺蕩,在這般靜夜裡深山裡,卻完全不發出鐘嗎,你想,這是有可能的事嗎?”

陳風又苦笑。他左右頰邊又增添了兩道風刀霜刃。

鐵手卻間“是真的沒有鐘聲嗎?”

何孤單補充道“這絕對無訛。因為我就住這兒山下,那時還在睡夢中。我一向醒睡,一隻蚊子飛來都能省覺。但沒有鐘聲。絕對沒有鐘聲。我已問過這幾山腰的幾個人家,他們都沒聽到鐘聲,連平日清晨必可聞的晨鐘敲響之音今天都沒聽過。

他堅定、堅決、堅持地道“他們隻看到一把火在山上燒了起來,不久便似給大雨淋滅了,不料才不一會,火光又熊熊的旺盛了起來。他們隻看到衝天的火光,沒有聽到鐘聲。”

他以四白眼翻看詭怪的白色白了二人一眼“一聲也沒有。”

然後他反問陳風、鐵手(儘管這兩人在職銜上都比他高多了,但他還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試想,半夜大鐘敲古寺,怎麼這上上下下山上山下的人,怎麼都是聾子,誰也沒聽到?”

陳風和鐵手良久沒說話。

兩人卻各分左右,細察戒殺和尚的屍首,然後兩人都各自說了一句話。

鐵手是向何孤單說的“何捕頭真是明察秋毫,一絲不苟。

陳風卻向身後的手下叱道“既然如此,馬上把死者刨出來,咱們要好好的驗一驗屍首!”

驗屍即時進行,由陳風親自主持。

鐵手卻肅起了臉孔。

他平生最不喜歡看見人死,更不喜歡看見人的屍體,而且更最最最下喜歡看見解剖屍體。

可是沒辦法。

大抵人生在世,有些事是不得不做,有些人是不得不交往。有些問題是不得不麵對的。人若想做一點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得要去做許多自己不喜歡的事才行,就像上山一樣,你要上得巔峰,多少得要繞著山行。

鐵手是捕快。

他要行俠仗義、為受害的人申冤報仇,他就得要常常麵對屍體。

不過,在解剖這具屍首的時候,鐵手已說了一句“其實已不必解剖了。”

何孤單知鐵手一向慎言,“四大名捕”中,冷血說話最直、衝;無情說話機鋒最深,但也最刻薄尖銳追命則最妙語如珠,好說風趣,百無禁忌。惟獨是鐵手沉實,說話絕少有言不中的。

所以何孤單也沒當鐵手這一句感慨是一句閒言,即時就問“為什麼?”

鐵手感舊的道“人死為大。就算他是個惡人、歹徒、殺手,人既死了,若無必要,實在不該再驚動他的遺體。”

何孤單依然不能同意,“如果不解剖,豈不是難以證實他死於何人之手?不知道殺人者是誰,又如何找到燒寺殺僧之凶手?”

鐵手反問,“你以為焚抱石寺、擊斃苦耳大師的,跟這殺戒殺和尚的同一夥人嗎?”

何孤單一愕。

他倒沒想到這個問題。

“這……難道還有殺人的歸殺人的、燒寺的舊燒寺的、殺和尚的歸殺和尚的、殺殺手的歸殺殺手的不成!?隻一樁凶案,有那麼複雜嗎?”

鐵手微笑,“我辦過一件案,隻死了一個人,卻有十六名殺人者,共涉及九個家族,而且互不牽連。我也偵破過十三樁案子,分彆在不同省份發生,共死了二百三十六個人,結果都是一人所為。試想,眼前這命案苦耳大師是把戒殺和尚等六名人犯押上山來的人,如果凶徒殺苦耳大師是為了救戒殺和尚等人,戒殺又為何會死在這裡?要是殺戒殺和尚的是跟苦耳大師是同一道上的,苦耳大師大因何死在寺前?”

何孤單愣了半晌,隻好說“……會不會是……凶手既要殺苦耳大師,又要殺戒殺和尚,又或許是……他本隻想殺其中一個,但不欲讓有人目睹,所以全都殺了!”

鐵手微笑道“這麼大的殺性?連寺都一把火燒了,還燒了兩次。”

何孤單一震“什麼?燒……燒了兩次!”

鐵手道“便是。你仔細看看這火場,有的角落燒得特彆焦、特彆透,有些燒得範圍特彆廣、特彆厲害,便是因為有人故意作第二次縱火之故。”

何孤單本以為燒寺便是燒寺,連佛門室地都敢燒殺,那已是大不了的事,卻不意是二次燒寺,而今據鐵手指示看去,以他多年辦案的精明眼光,果然看出了端倪,一時沉吟不語。

鐵手補充了下一段話“我在趕來之前,也在不文溪那兒遇了伏,身陷洪流,水上卻燃著了火油。雖說有人及時搶救,但要不是雨下大了,這火焰不滅,我隻怕早已給僥死了。這雨下了兩場,都是下一陣便止,我在趕去下文溪前,人在殺手澗,已望見大角山這兒起了火,但雨一下,我心便實,知道這場雨說不定能及時撲滅這兒的火劫。但我繞道趕來大山角下,舉頭仍見山上這兒熊熊的燒著,這便是第二場火。既然火不止一場,殺戮隻怕亦不是一次了。”

何孤單衷心震服“難怪我也聽村民說有兩次起了衝天火,我以為是同一把火,隻不過時明時滅、時旺時衰而已……那麼,為何燒了一次之後,又燒第二次呢?”

鐵手苦笑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火隻燒了二次,所以,就算能找到殺戒殺和尚的凶手,不見得就是殺苦耳大師和焚寺的凶徒,這點很重要。”

何孤單終於聽出了鐵手話裡的意味“二爺之說……你大致已肯定知道誰是殺死這戒殺和尚的凶手,所以便……不要解剖了?”

鐵手道“不敢就肯定,但可作推測。有時候,要知道死因,下一定從死者體內,還可以從死者體外去了解。”

何孤單聽入了神“體外?”

他那雙要死不活的四白大眼在在守著,渴切知曉真相!

鐵手一指道“你看這梧桐。”

何孤單便看梧桐樹。

鐵手又用手一指道,“你看這落葉。”

何孤單就看地上的落葉。

鐵手道“這向寺的一邊,梧桐葉是給人焰燒焦、催落的,卻不留下幾片葉子。這向大鐘的一邊,幾呼葉落儘矣,但葉子大都未乾、不焦,全是給人用掌勁催落的。”

他笑向何孤單“這說明了什麼?”

何孤單搔搔頭皮,喃喃地道“這……這說明了什麼?”

鐵手臉上的笑容漸漸凝結“這葉子如是遭掌勁催落的,但到處都沒有遭掌催毀的痕印,但這一掌卻深深印在鐘上,足有三分深,也就是說……”

鐵手說話的語音很低沉。

很徐緩。

但有力。

由於他國字臉,深眉隆鼻,所以一旦不笑的時候,樣子很嚴肅。

當他說到這兒的時候,臉上連一絲笑容也不見了、沒有了、消失了,隻聽他沉緩的說“那人隻用了一掌,說推動了這口大鐘,撞死了身手極高的戒殺和尚,但這樣一座山古寺,卻絲毫沒響起鐘鳴而這一掌不但能夠無聲,還把整棵梧桐葉子都催落下來了。——這是何等犀利掌力,何等蓋世神功!”

他臉色鐵青,漫聲長吟道“大鐘敲古寺,葉落梧桐驚——當世間,有這種掌力的,不過人而已;但這人,各據一方,近日在此地附近出現的,卻隻有一個人。”

何孤單終於明白了。

而且心驚。

——其實一個人明白事理愈多,愈多害怕;初生之犢不畏虎,可惜不畏不等同於不可畏,無知的人反易無畏,而無畏的結果往往是無命。

所有的政治家、野心家和各方頭頭,多是拿這種人的“無畏犧牲”來換取他們的江山。

何孤單駭然怒視,但卻不害怕影響他的思路,還有他好辯嗜駁的性情,所以他說

“是兩個,不是一個。”

鐵手哦然道“兩個?”

何孤單率然道,“一個是查叫天,一個是你。”

鐵手一笑,道“那麼說,是三個,不是兩個。”

何孤單詫然“三個,還有一個是誰?”

鐵手道“是陳捕頭。他的掌功也很利害。”

何孤單宛若初聞,甚至有些兒不可置信的樣子可見陳風塵平日何等沉潛自斂,連事捕頭也莫測其功力深淺。

鐵手心中暗自對陳風作了讚歎,但卻糾正一句“但仍隻是一位,因為陳捕頭的掌力走陰柔一路,其勁能推動這口鐘,也不夠速,更不致印下如此深刻之掌印,也不會用剛勁破空儘削落葉。”

他忽然又道“我的掌力也不行。至少,這種聲我就滅不了音。”

何孤單恍然道“那麼說,你認為能下此重手,殺死戒殺的人,隻有一人了——”

話未說守,久聽仵作們一陣騷動。

問孤單急問“可有發現?”

其實解剖的結果是沒有發現。

戒殺和尚的確是給大鐘砸死的。

他體內五贓除給大鐘砸著的部位,都堪稱完好。

但陳風等人的檢驗仍可算是有收獲。

因為發現了線索。

線索不在死者體內。

而在休外。

他的衣襟裡,有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了幾個字

查叫天殺我。

由於字條經折疊寸收入襟內,而折合時墨跡未乾,墨字在紙豐染成一團,好不容易才辨彆出這幾個字來。

陳風看了,重重哼了一聲“查叫天焚廟殺人,太也張狂!”

何孤單則衷心佩服的向鐵手道“果然是一線王!”

鐵手卻滿臉肅然,轉為滿眼疑惑,仔細看那張紙,翻來複去好一會兒,才吐出了兩個字

“不對!”

不對?

——不是寫明了查叫天殺他的嗎!?

“就是這樣才不對勁。”鐵手苦笑道,“試想,哪有被殺者明知自己將死於誰手,居然來得及寫這張紙條,卻來不及逃命的?難道戒殺已預知一線王會殺他的麼?那麼,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以叫天王這等人物,要殺戒殺和尚,居然還讓他留下的此明顯的證物,這不是……?”

陳風隻想把事情簡化“就不定,這戒殺和尚逃到這兒.情知難逃查叫天毒手,先行寫下這兒個字,載在襟裡,讓人為他報仇,這也合理呀!”

鐵手道“就算是,可是筆墨何來?這種樓上下前後可無墨跡毛筆。”

何孤單也大惑不解“你剛才不是推測能打出這一掌的,當世間非一線王莫屬嗎?怎麼這回倒反為他解脫了?”

鐵手搖首“我沒有為‘叫天王’開脫。他再追加了一句,“我從來沒有意思要為任何人開脫,我隻知道若是他無罪的,歸他無罪;若是他有罪的,一定不讓他脫罪。”

他至此不禁說出了他心裡一直以來聽感慨“可是朝廷頒布的律法,雖然嚴密,但並不完善。有錢人和有權的人結合起來,往往就可心縱法在法,為所欲為。論情度理,每一個涉嫌疑犯,我們都應當他是清白的,為他脫罪,如證實他無辜的,立即放了;要是確實犯罪,就決不在縱。可是我們的辦案審理吏員,對權貴多不追究,但對平民百姓,一旦生疑,即行扣押,已當是十足的罪犯,不借刑求迫供,以致屈打成招,申冤無門,這種作為真使我們執法辦案的人愧無自容的!”

然後他說“‘老張飛’查叫天,一直雙手遮天,也無法無天,我也想教他法網難逃。但而今這罪證未免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我們也不能為一張不知事先是事後塞在這殺手的和尚懷裡的紙條,就一口咬定‘一線王’、‘老張飛’查叫天便是殺人又放火的凶徒。”

他自陳風手中接過剛給發現的紙條,動作很審慎、很緩慢,很小心翼翼,以致陳風雙手空遞了一陣子,才讓鐵手接守了那字條。

鐵手看看屍首,又看看紙條,忽然,他將紙條貼近眼前,然後“咦”了一聲。

陳風知此人年紀雖輕,但堪稱明察秋毫,即問“怎麼了?”

鐵手的眼睛本來很大,而今卻眯成一線,視線集中於那紙條上,仿佛要把它看個透明;陳風、何孤單隻覺那字條墨跡,卻看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來。

鐵手將紙條向太陽,光線照得透級剔指的,隻聽他喃喃的道“這紙墨跡淩亂……”

陳風也眯了眼看“大概是死者寫時荒張,自然難免滿紙沾了不少汙跡了。

鐵手卻道“恐怕不是。”

陳風奇道“還有什麼?”

鐵手讓紙條更直向著陽光,使二人能將墨理紋路看得更清楚,“這紙上有些墨跡,確在寫‘查叫天殺我’時弄汙的,但有些不是。你們看,這兩行墨跡隱隱約約宜續下來,各有七個字,你若仔細將之接駁起來,正是兩行詩……”

防風、何孤單一齊失聲叫“詩!”

他們當然下敢相信戒殺和尚臨死還會寫詩!

“不錯,”鐵手肯定地道,”這是在死屍上找到的詩,值得咱們好好的思考思慮。”

他按字條上墨跡,以食捺點續駁,一麵漫聲念道

“……風……花……雪……月………原………走……不,應是個‘是’字……是……空……”

然後他又念另一行字,念來斷斷續續也小心翼翼“……碧……落……絲……不,該是‘紅,字才能接成句……紅……塵……方……為……直……晤,這最後一定是‘真’字,是‘真’字才對!”

然後他才整理了一下思緒,重新再念“——風——花——雪——月——原——是——空——碧——落——紅——塵——方——為——真——!喔,這就對了,這也周全了意了!”

何孤單認真的跟隨鐵手剛才念的接讀這兩句詩

“風花雪月原是空,

碧落紅塵方為真。”

然手他呆了半天,搔搔頭皮,望向陳風,陳風也攤攤手,一齊望向鐵手,竟也一齊問了一句

“那是什麼意思?”

鐵手一笑,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死屍不居然有這兩句值礙讓人思索的詩。”

陳風的眉快皺出個三寸長的刀紋來了“這個假扮和尚的殺手,臨死前寫了那麼多字——而且居然不起詩來,他到底在乾什麼……”

鐵手搖首道,“我也在奇怪,隻不過,人在死前的一刻,無論他要做什麼,想做什麼,做了什麼,對他而言,都是極重要的;對我們破案來說,更是關鍵。隻不過,可惜的是,現下我們連這兩句詩和這一句‘查叫天殺我’,也不知是否來自這戒殺的殺手之手筆,這就教人稽查無從了。”

何孤單疾惡如仇,仍不甘放棄“反正,我們手上有了這幾個字,便可抓查叫天來問問,煞煞他威風也好。”

鐵手不以為然,反問“這‘殺手和尚’集團,可便是刑部下了追輯令、上邊下了追殺令的凶徒……除非你能夠找到證據證明殺戒殺和尚的人便是殺死苦耳大師的凶手也能證實以前人稱‘一線王’、近年則多稱之為‘老張飛’的查叫天是跟孫青霞一夥的,而‘縱劍魔星’孫青霞確是殺苦耳大師火燒抱石寺的元凶,那,或許還可以依法查辦查叫天,不然的話,他可還有緝殺歹徒惡匪之功呢!”

陳風甚感迷惑“你是不是認為戒殺和尚並非死於查叫天之手?”

鐵手心平氣和的反問“查叫天殺他作甚?按照情理,查叫天該多交些殺手朋友,才方便他為所欲為才是。”

陳風猜度的道“也許……殺手集團的人跟他有私怨、宿仇呢?”

鐵手道“這也可能。若說這一掌不是查叫天打的,我還真不知道這兒有這麼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呢!”

陳風更進一步“即然這種掌力,隻有‘老張飛’能發,那麼,把苦耳大師打得嵌入石裡的一掌,大抵也是他所為了。”

鐵手笑問“如是,那麼,他又為何要打殺苦耳大師呢?殺戒殺和尚,跟殺苦耳大師,應是飛天遁地兩條路,交叉不了一起吧!”

陳風推測地道“可是昨晚抱石寺卻收寺了戒殺和尚和他手下五名殺手——會不會是查叫天要殺戒殺和尚報仇或滅口,苦耳大師所阻止,老張飛一氣之下,連苦耳一起殺了,把寺也燒了。”

鐵手道“好,就算是這樣,那麼,誰在飛來石上刻下殺我者,孫青霞?誰寫了查叫天殺我,再塞八戒殺襟裡?”

陳風為之語塞“這……”

鐵手道“寺中燒死了幾個人?”

陳風望向何孤單。

何孤單即答“找到的至少有十二具屍體,都是寺中的僧人。”

鐵手問“苦耳好像不止有十二位弟子。”

何孤單道“對,至少還失蹤了兩人,我正遣人追查。”

鐵手又問“戒殺死了,他手上那五名殺手呢?”

何孤單答“不見了。”

鐵手追問“什麼不見了?是連屍首也找不到嗎?”

陳風這回讓他回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

鐵手長籲了一聲“也許,我們這些疑問,隻怕要找到這些失蹤的殺手、和尚,才能一一予以解答了。”

聽到這裡,何孤單忍不住大聲說出他憋了好久的話

“會下會是一人殺一個,然後互相陷害?查叫天殺了耳大師,放了跟他狼狽為奸的戒殺大師之人,然後故意刻下孫青霞的名字,好嫁禍於他;後來孫青霞赴上了大角山,隻戒殺沒及離開,他不甘受誣,又抹下去石上的字,便殺了戒殺,又留字拖查叫天一並下水……也許孫青霞的掌力沒那麼高強,但這魔星身邊未必沒有能人。”

鐵手看看何孤單,目中有佩服之意“你的想像堪稱一流,豐富極了。”

陳風道“何老弟說的那也是極可能的事。反正,像孫青霞和查叫天這類人,既可心混在一道,也可以打在一起,都是煞星,隻不知道到頭來到底是誰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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