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安靜了許久,連凳子都覺得尷尬。
我乾乾的咳了兩聲,緩緩起身,極不自在的衝他一笑“明日辰時,你就同我一道去閻王殿裡報個道吧。”
傲慢鬼眼角一挑,相反施施然坐下,兩片薄唇一開一合“我今日已經去過了。”
“那也得去,給其他官差認認臉不行?”我苦口婆心的勸。
“不行!”他油鹽不進的倔。
我火氣又上來了,離開時用鼻孔哼了聲“朽鬼不可教也!”
不知在何時,三界之間居然流傳了種叫做‘你好看,你說什麼都是對的’這種荒謬思想。
而這隻傲慢鬼顯然深受此等理論荼毒,仗著自己好看就為所欲為。
我一向對眾生之像不大的看重,所謂胖瘦美醜皆為皮相。
聖人之治虛其心,內心淡然,靈魂澄澈,視為修煉的極致境界。
可
冥府的一乾女鬼夜叉顯然沒有這個覺悟。
我領著傲慢鬼去閻王殿的一路上,每三兩步就有一位花枝招展的‘妹妹’因為走路不穩而跌進那傲慢鬼的懷裡。
但凡他有點腦子都會知道這是個圈套,可他不僅沒有拆穿,反唇邊帶笑,禮數周正的將一乾女鬼扶穩當。
他這般做派讓我很是不齒,外表裝出一副謙和有禮的模樣,實際內裡就是個急色鬼!
這副場景讓孟戈三姐妹尤其瘋狂,嘗到甜頭之後幾乎就是暴力壟斷,輪番上陣。
最讓我刮目相看的是孟庸,平日隻當她是話少,可今日當她被傲慢鬼溫柔地扶起時,說的那一骨碌的話我都聽不清。
趁著三人換班的空檔。
我抓著孟戈將她帶到一邊“你們昨日不還惦念著泰山府君的世子嗎,怎麼今日就‘移情彆戀’了?”
孟戈秀眉顰起,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寧濫毋缺嘛,我說白大人啊,你與冥府有契約在先,摒棄了些東西,這些美好之事你自然是不會懂的!”
說完,她又眉開眼笑忙不迭地湊近那傲慢鬼。
孟戈她不說我都快忘記了,我當年成為無常之時確實與冥府定了契。
契約上允許我擁有神籍成為無常,但為求日後執法剛正,避免徇私,冥府便在我的魂魄上下了道禁製。
這禁製是在保留七情六欲的基礎上,大力壓製和束縛。
這比完全剝奪要仁慈得多,至少讓我不會變成一個循規蹈矩,刻板不仁的拘魂工具。
但也從那以後,我幾乎不會有大喜大悲之感,就哪怕進到幽冥最邪惡的二十四獄底下,我都能麵含微笑,泰然處之。
就在我出神之際,一道飛珠濺玉的聲音準確無誤的砸在我身上“路往哪兒走啊?”
其實,我忽然又覺得禁不禁製的不重要了,我現在是真的很想把那隻傲慢鬼抓來狠狠打一頓!
怎奈眾目睽睽之下,聚眾鬥毆對我風評有害。
遂咬牙忍耐之,咬牙忍耐之。
我將手重新攏進袖子裡,做熱情洋溢狀,溫和地衝他應道“來啦~”
一路在香粉堆裡輾轉,千難萬險才上了閻王殿前的石梯,西天取經都沒這個苦,
我停了下來,麵無表情地將身上蹭到的多餘香粉拍掉,傲慢鬼則徑直略過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嘁,真是個沒良心的鬼!
待身上的香粉味道散去大半之後,我這才心滿意足的往石階上走。
眼風驀地掃到個影子,定睛一看,卻是那個傲慢鬼,正站在離我幾梯之外的平台上。
他雙手攏進袖中,腦袋微偏看著彆處出神,琉璃一般淺淡的眸子滿是懨懨之色。
“你在等我?”我一時有些茫然震撼。
他睇我一眼,反問道“不然呢?”
我衝他訕訕一笑,趕忙跟上腳步。
與他同路,我很自然地與傲慢鬼拉開了半臂遠的距離“我可與你那些鬼妹妹們不一樣啊!”
他略略挑眉,輕飄飄的掃我一眼,深思熟慮一番後又漫不經心道“是不一樣,人家弱柳扶風的,你卻身強體壯,嘖”
傲慢鬼說得一臉嫌棄,走出幾步遠還意猶未儘地“哧”上一笑“確實沒法兒比~”
他真的有一百種方法激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