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派無論男女老幼、俗家出家、連同圓如、圓容、定寧三位師太,目光皆循袁昊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聽唰的一聲,數百雙蘊含不快和憤懣的目光齊動,緊緊瞪在霍尹、霍哲等人身上。當然,其中不乏有少數知情者既懼怕又安心下來的視線。
霍尹見袁昊當真毫不忌諱,直指他們為犯人,耳中聞得周遭峨嵋派弟子的非難聲,驀地臉色劇變,明白再不想辦法辯駁幾句,開脫罪狀,定然隻有逐出門派一途。他急得跳起身,道:「掌門,弟子沒有!不是弟子害了小琉璃師妹,這、這袁昊滿嘴胡語,東拉西扯,是想陷害我霍家人,掌門千萬不可盲信。」這情急之下,他隻顧為自己表明清白,不停譴責袁昊,卻隻字未提霍哲、元文之等人的事,好似他們的事情,都和自己無關一般。乍聽之下,霍哲等餘下人才是這起事情的罪魁禍首。
霍哲性子較為優柔寡斷,自小遇事都會猶豫多時,快則半個時辰,慢則數日遙遙,才下決斷,惟有在小琉璃的事情上,能稍有其主見,因此平時都是霍尹帶頭決定一切,此時讓他拋之不顧,霍哲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左顧右盼,察覺周遭弟子逐漸冰冷的目光,好覺懼怕。
圓如師太嘴邊笑容猶在,但慈和臉上罩著如薄紗一般的淡淡冷意,搖搖頭道:「尹兒,你這話不對,昊兒說的話,有唯識珠做保證,唯識珠能辨人話中真假虛偽,既然珠心並無反應,自然代表昊兒句句屬實,怎地會是謊言呢?」
圓如師太在得知小琉璃擅闖九老洞禁地並受困其中,察覺事有蹊蹺,小琉璃是最受師姐疼愛的弟子,本性如何,兩位師太再清楚不過,絕不會明知故犯,她們暗中召見許多弟子,一一過問,將小琉璃身邊的大小事情調查地清楚楚,這才知道一切都是霍家人在帶頭欺辱小琉璃。此事理應非同小可,儘管霍家勢力觸及不到四川一帶,但隨意欺淩派中門人,哪怕是赫赫有名的地方世家,也不得輕易饒恕,更何況武林門派並非官場,武者以實力為尊,霍尹等人的行徑,實該受罰才是。
然而,圓如、圓容二位師太明知是霍家子弟的所為,明知小琉璃數年來迭迭受到霍哲的求愛煩擾,明知遲遲不對霍尹、霍哲等人下達處分,那是有失一派掌門人的公正,兀自佯裝視而不見,放任不管。
這時,忽聽有人道:「掌門,霍尹說得有理,此事攸關五名弟子的去留,不得不慎。以往江湖上遭逐出門派的弟子,無疑不是犯下滔天大罪,要不行為有辱派中聲譽,是以昭告江湖各路豪傑,才會施行除名流放。此事且容定寧仔細調查調查,待確認畢了,再請掌門做判斷。」卻是神態頗為不甘的定寧師太。她知要是自己再不出言相助,霍尹等人大有可能被逐出門派,屆時一來,自己盼望已久的掌門之位,就會離之而去,迫不得已,隻好出口勸說幾句。
圓容師太聽定寧師太的話,長眉一皺,稍有不快道:「定寧,依妳此言之意,莫非認為唯識珠有誤判不成?」
定寧師太道:「定寧不敢,隻不過定寧認為,或許五人之中有真正犯人,但會不會也有無辜弟子……」
圓容師太如何不知她想替霍尹等人找脫罪借口,為之惱怒,終於忍受不住,道:「定寧,璃兒白白忍受如此多苦頭,貧尼身為為人師表,渾然未覺,實在是大大失格,就算已於事無補,我還是要替她討個公道不可。」她這話聲雖低,卻是既沉又顫,似乎隱藏著莫大怒意,儼然快爆發出來。
定寧師太隱隱叫苦,忖道:「圓容武功是咱們三人之中最高,其次是圓如,最低就屬我,萬萬於此不能得罪了她。」
圓如師太悄然歎了口氣,忖想:「雖說冤冤相報,何時能了?但咱們是江湖中人,有時一報還一報,是情勢所逼,在所難免,師姐如此,定寧師妹又何嘗不是?當年師父待她這個小姪女如己出,親自遊說婚事,讓她風光嫁到撫仙富貴人家,從此不愁吃穿,哪裡知道……唉,冤孽,冤孽!雲南撫仙一帶好人家著實不少,師父偏生挑中的就是霍家,定寧師妹她千方百計欲替尹兒、哲兒脫罪,倒也是人之常情。」
圓如師太卻不曉得定寧師太處心積慮為霍尹幾人說理,並非全看在過往兩家之親的緣故,正因為霍尹、霍哲作為霍家之人,她作為曾經的霍家一員,背地才有整個霍家支持。在峨嵋派中的烏衣子弟,也屬霍家二人身分最高,家族勢力最大。要是霍尹、霍哲二人被逐出門派,不說其餘烏衣子弟相繼離去,她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掌門之位,當真會如夢幻泡影,從此再無望達成。
圓如師太看了袁昊一眼,發現他同樣看了回來,滿臉無趣之狀,一副不以為然之色。她苦苦一笑,不由心想:「我剛才答允昊兒,要將他指認出來的人逐出門派,貴為一派掌門,學佛之人,說一是一,自古有言:『出家人不打誑語』,派中所有弟子都在等我一句話發落,要我不講信用,往後傳出去說峨嵋派儘是說話不算話的尼姑,峨嵋派數百年聲譽毀於一旦,那可成何體統?」
她最後往手中萬象唯識珠看過一眼,當下朗聲道:「尹兒、哲兒,你們心有不服,是不是?」